武迷迷糊糊地仰望天花板,連眨了好幾次眼。
日光燈的燈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嗚嗚…………」
在頭痛和嘔吐感侵襲之下,他忍不住呻吟起來。
有股胃液湧上胸口的不快感。
他不過是從床上緩緩起身,便感到筋疲力盡。
宛若在操縱別人的身體一般。
房裡靜得可怕,四下無人。
豈只如此,室內並沒有時常使用的跡象。
床鋪和書桌各有兩張,雖然格局不太一樣,但是和常春藤宿舍的寢室很相像。
書桌上並沒有私人物品,只有幾瓶裝了水的寶特瓶隨意擺放著。
武望向另一張床,那張床整理得一絲不紊,完全沒有使用跡象。
而武的身上穿著自己毫無印象的衣服。
現在明明是夏天,他卻穿著水藍色的長袖襯衫和藏青色長褲。
武不記得自己買過這套衣服,也不記得自己擁有過這套衣服。
——這是別人的衣服嗎……?
武再度環顧四周。
——這裡是……宿舍?
此時,武猛省過來,睜大了眼睛。
他想起昴魔法學院崩壞的事。
六月,學院遭受〈引路人〉襲擊,被破壞了。
這裡不可能是常春藤宿舍。
武正要下床,手臂卻被某樣東西從後拉住。
他回頭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個奇妙的物品。
黑色的金屬鎖鏈從床角的杆子上延伸過來。
連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手鐐!?」
左手腕上銬著一個約兩公分粗的金屬環。
環上的鎖鏈系在床上。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武認為該離開房間,便邁開腳步。
鎖鏈還挺長的。
他經過貌似浴室或廁所的門前,走嚮應該是通往走廊的門。
然而,想當然耳,他的手臂在這時候被用力拉住,只能停在原地。
「不行,被這條鎖鏈鏈著,走不出去。」
在半空中繃緊了的鎖鏈抓住武的左手臂,即使他再怎麼用力拉扯也扯不開。
鎖鏈就停在只差一點點手就能構到門的絕妙位置。
武試著縮手拔出金屬環,但只是徒勞無功。
別的不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遇上這種事。
突然,武發現自己的行動有欠思慮。
就算走出這扇門,他也不知道這裡是何處,以及引發這個狀況的原因。
或許他不該輕舉妄動。
武瞥了門一眼,再度走回房裡。
「總之……先冷靜下來……」
他坐在自己剛才躺著的床上。
俯視膝蓋的視野中映出了套在手腕上的手鏢。
他不願去想,莫非自己正置身於極為惡劣的狀況中?
武檢查自己的身體。
雖然頭很痛,身子也很沉重,但是他並未受傷。
「現在想得起來的只有……」
他試著喚醒自己醒來之前的記憶。
這一瞬間,武的腦中浮現了月光的身影:他所在的場所及所說的話,也全都重現於腦海之中。
「媽!」
武忍不住大叫,站了起來。
武在玄關前遇見了月光。
這是剛剛才發生的事。
月光的手滿是鮮血,而他說那是母親的血。
「冷靜……冷靜下來……回想發生了什麼事……」
一陣寒氣襲來,武全身發抖。
「我和月光戰鬥……後來……」
曾是武化身的長劍被月光改造.永遠變成了殺戮機器。
武認為作個了結的時候到了。
所以他與月光正面交戰。
雙方都渾然忘我地揮劍進攻,武用「直覺迴避(洞察機先)」閃避月光的瞬間移動魔法,竭力攻守。
接著…………
接著發生了什麼事……?
「五、五十島……!」
從記憶角落倏然湧現的光景,令武的聲音忍不住打顫。
一說出口,他更覺得自己的記憶是確實無誤的。
胡桃撲向武的懷裡。
沒錯,她是突然出現的。
——五十島是從哪裡出現的?
她一直下落不明。
武為了尋找胡桃,甚至前往〈引路人〉的據點。
但依然未能找到她。
誰知胡桃卻突然現身,從空中飛向武的身邊。
——後來……五十島就……
武想起抱著她時的觸感。
柔軟的手臂覆蓋自己的肩膀,長發緩緩飄揚。
她往後仰的白凈脖子映入武仰望的眼中時,傳來了些微的聲音。
又似呻吟……又似痛苦喘息的……聲音。
「五十島擋在月光和我之間……」
武看見月光一臉蒼白地站在胡桃的背後。
他連珠炮似地嚷嚷著。
胡桃軟倒下來,將臉埋在自己的肩頭。
環繞胡桃背部的手有種潮濕的觸感,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飄蕩著。
「五十島後來怎麼了?」
武記得自己將她輕輕放到地面上。
——之後呢…………?
武從床上起身。
他叮叮噹噹地拉著鎖鏈,在周圍踱步。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接下來的事,他怎麼也想不起來。
武就這麼毫無意義地在床邊踱步了四、五分鐘。
「為什麼……我完全想不起來?」
宛若在那一瞬間中了魔法死了似的,接下來的記憶完全不存在。
「難道我真的死了?」
如果是,那麼這裡就是天堂或地獄了。
——不過……
武環顧房間。
接著再度嘗試將手拔出手鐐,但依然沒成功。
「整理一下吧!」
他喃喃自語。
「從這條鎖鏈來判斷,我應該是被某人抓住了:如果那個人當時也在場,那就是〈巫師氣息〉或〈引路人〉的人。我已經成了〈巫師氣息〉的訓練生,〈巫師氣息〉沒道理抓我:既然如此,我就是被〈引路人〉抓住了。」
被〈引路人〉俘虜的〈巫師氣息〉魔法師會有什麼遭遇,武並不清楚。
不過,他知道俘虜會被使用某種稀有魔法的人竄改記憶,變成〈引路人〉的魔法師。
六的哥哥相羽十便是如此。
突然,六的臉龐浮現腦海。
武知道當時六也在場。
他聽見了六的呼喚聲。
但那聲音聽起來很遙遠,就像微風一樣輕柔,武幾乎沒聽見。
——她一定很擔心吧!
她總是為別人操心。
但是處理自己的事時卻是橫衝直撞,瞻前不顧後。
武的臉上浮現了些許笑容。
此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武無意識地使用「直覺迴避(洞察機先)」,預知數秒後的事。
然而,魔法並未發動。
反而是門突然往內側開啟了。
武轉換方向,正面面對來者。
那應該就是給武上了手鐐的人。
正當武眯著眼睛瞪視門口之時,入內的那個人一看見武便說道:
「怎麼,你醒了啊?」
口吻開朗又輕快。
然而,武卻不知道對方是誰。
那人穿的皮鞋猶如剛擦過一般閃閃發亮。
厚厚的黑色長袍覆蓋了全身,帽兜在他的臉上罩上了一層濃濃的陰影。
他吃吃地笑了,武對這道聲音有印象。
武往後退了一步,問道:
「……月光?」
有股異樣感。
聲音的確是月光的,但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武再度使用「直覺迴避」,但是魔法依然沒發動。
對方關上門,走向武,緩緩地脫下帽兜。
「看了就知道了吧?我替你把傷治好了,你要感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