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條很長的走廊。
寬約十公尺的走廊上連一扇窗戶也沒有,一路通往前方的小小白門。
這條走廊應該有兩百公尺長,或許更長也說不定。
兩側的牆上都貼滿鏡子。
「……好厲害,整條走廊都是鏡子……」
武回過頭,看見背後延伸的走廊是以遠處如豆粒般的白門為終點。
「這裡是全校學生出入用的便門。」
六隻說這麼一句便率先邁開腳步。
武出神地望著走廊數秒之後,才小跑步追上她。
白門前方是個十字形走廊。
六往右轉,走下樓梯。
這的確是一棟具備學校氣息的建築物,牆壁是白色的,走廊很寬敞,但是安靜得令人懷疑是否有人在。
走下樓梯之後,武看得出自己來到一樓。
走在與室外連接的迴廊上,遠遠地可以看見校舍間的花壇和對面校舍中的教室。不過,教室中也不見人影。
六依然默默無語,帶著武來到校舍一隅的某個房間前,停下腳步。
「打擾一下,我是一年級的相羽。」
房門打開,六一面探頭一面打招呼,裡頭有個女性的聲音回應:
「哦,呃……進來。」
六和武先後進房。
房間約有一般教室的一半大,幾張不鏽鋼制的桌子相對排列。
「相羽同學,你又偷偷溜出學院嗎?」
一名女性背對著他們說道。
「對不起。」
六道歉之後,女性轉過身來,面露苦笑。
「你真是學不乖。」
她身上的灰色樸素套裝似乎不合身,朐口和膝蓋綳得緊緊的。
和武的母親差不多歲數的女性,有著與豐滿身材毫不相襯的銳利眼神。她的視線從六移到武身上。
「正題是你吧?嗯、嗯,原來如此。」
女性走向前,盯著武的臉和服裝端詳,並在他身旁走動。
「呃、呃……」
「在這裡寫下你的名字、住址和學校名稱。」
女性回到桌邊,拿出一張紙遞給武。
「啊?」
「快一點。」
武一臉困惑地接過紙。那名女性塞一枝原子筆給他,催促他寫下資料。
武瞥了六一眼,只見她點了點頭。
武不情不願地依言寫下資料,女性搶過寫完的紙張,打開抽屜拿出捲尺。
「好,接下來把衣服脫掉。」
「咦?」
「聽話,快點脫。」
見武拖拖拉拉的,女性便直接伸手抓住他的襯衫。
「慢著,請等一下!」
但是那名女性並未理會。
轉眼間,武的上半身就被脫個精光。
六似乎不知道該看哪裡,紅著臉直盯著牆角。
那名女性將武脫下的衣服塞給六,她便捧著仍有餘溫的T恤,嘴抿成一直線,如銅像一般僵在原地。
女性拿著捲尺替武量尺寸,不到一分鐘便量完。
「好,制服我會替你訂製,接下來拿著這張紙去販賣部。」
滿臉通紅的六用雙手恭恭敬敬地捧著衣服遞給武,武接過來,還來不及穿上,便聽到那名女性又下達另一道指令。
「呃、呃……這到底是……」
武姑且接過紙,正要反問時,女性前方的電話響起。
「您好,這裡是昴魔法學院高中部辦公室。」
武微微嘆一口氣,看著那名女性用高一度的聲音接聽電話。
他接過的紙張上羅列著一些看似書名的文字,例如《基礎魔法學》、《魔法史》、《咒語學》、《領域學》等等,全是他沒聽過的東西。
「……是……是、是……我明白了。」
武沒把衣服穿上,只顧著看紙上的文字。
這時,女性總算掛斷電話,回過頭髮現武還在原地,便皺起眉頭。
「你還在啊?好了,快去販賣部。相羽同學,你照料他一下。」
六從旁拿走武手上的紙張,催促他快點穿上衣服。
見到武打赤膊,似乎令她坐立不安。
正當武拿起T恤往頭上套時,聽到女性大聲地抱怨:
「真是的,忙死了,居然還有轉學生要來。呃,五十島……胡桃是吧?」
武的頭伸出T恤,大叫:「五十島?」
他迅速穿好衣服,向女性追問:
「呃,您剛才說的是五十島胡桃嗎?」
「嗯,是啊。你認識另一個轉學生嗎?」
他們豈只是認識?
面對今天不知第幾次的驚愕,武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
「你沒事吧?小姐。」
「唔……」
隨著一道苦悶的喘息聲,栗子色長發輕輕地滑過床單。
胡桃用手背揉揉眼睛,慢慢起身。
「……這裡是……武的房間?」
這個房間她非常熟悉。
狹窄簡陋,除了必需用品以外什麼都沒有的房間。
看見武以外的男人站在房裡,胡桃驚聲問道:「你、你是誰?」
她環顧房間,再次確認這裡的確是武的房間。
然而,武不見蹤影。
面對可疑男子,胡桃皺起眉頭。
「我擅自借用一下床鋪。」
戴著眼鏡、看來年近三十的男人說道,胡桃這才發現——
「這是武的床……」
「是啊,有什麼不妥嗎?」
「不……沒有……」
知道自己躺在什麼地方之後,她不禁微微臉紅。
她曾坐在這張床上好幾次,但從來沒躺過。
心跳突然開始加速,胡桃刻意撇開臉問道:
「所以呢?你是誰?」
此刻房間的主人不見蹤影,卻冒出一個陌生男人,這也難怪她一頭霧水。
男人將圓眼鏡推到莫名適合他的妹妹頭上方,站到胡桃面蒔。
現在是夏天,男人卻穿著白色西裝。
「失禮了,我是魔法師聯盟〈巫師氣息〉的特別審查官兼昴魔法學院的教職員,一氏誠。」
「什麼?」
「我說,我是魔法師——」
胡桃斬釘截鐵、冷淡無情地打斷他。
「說一次就夠了,我又不是白痴。」
「是我失禮。」
男人誇張地行一禮,胡桃坐在床上,冷冷地回望他。
她發現她絲毫不記得自己為何會躺在武的床上,以及這個男人是幾時出現在房裡。
「這麼說來,我記得我被一群奇怪的男人攻擊……」
她提起昏倒之前發生的事,男人接過話頭:
「你想起來了嗎?他們是〈亡靈引路人〉的人。你在偶然之下牽扯上他們,因此變成魔法師。」
「…………」
胡桃的視線除了冷淡之外,如今還增添憐憫之色。
那是種看著愚昧可憐之人的眼神。
「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幼稚園小孩啊?你以為高中生會相信魔法師之類的嗎?能不能扯個高明一點的謊?」
胡桃啼笑皆非,男人試圖辯解。
「可是——」
「夠了,快點出去。」
胡桃宛如在對狗說話似的,伸手指著房門。
然而,男人也有他的難處。
「我不能——」
男人話還沒說完,胡桃便以更加憤慨的聲音打斷他。
「你擅自闖進別人家中,還鬼扯一堆近乎詐欺的謊話,要是我報警,你應該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吧?」
胡桃的手滑進裙子的口袋中。
她拿出電話,以便隨時撥打。
男人退後一步,聳了聳肩。
這種強橫的態度一點也不像是高中女生。如果不是有任務在身,他早就回去了,但這是工作,他不能這麼做。
男人舉起雙臂,顯示自己並無抵抗之意,
「可是,我必須對你進行審查。在還沒查明你是不是今天繼七瀨武之後的第二個新魔法師之前,我不能回去。」
胡桃聞言,頓時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