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話 鑒賞社推薦的無賴約會。以及相配的兩人。

「傷腦筋。」

開學的第一次社課,藍本露琪雅面色沉痛,對我扔出這句話。

「嗯,傷腦筋。」

我──真田大輝也皺起眉頭,用手摸著眉間。

我們坐在學校的摺疊椅上,面向窗戶,放在我和露琪雅之間的桌子,剛好朝著美術教室對面的花道社與管弦樂社中間的牆壁。

起初我坐在花道社窗戶的正對面,露琪雅則坐在管弦樂社窗戶的正對面,在那裡「鑒賞」自己的戀人,可是這樣一來,我和露琪雅會隔得太遠,不方便像之前一樣講沒品的悄悄話。

「這樣聽得見嗎?」

「不,這樣如何?」

「再靠近一點吧。」

「嗯,也是。」

經過數次的討論,我們逐漸縮短距離,最後得出這個位置最完美的結論。

我們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竊竊私語,其他社員從遠處偷瞄了這邊幾眼,然後就無視我們,繼續做自己的事了。

在刻版畫的三年級生土居學姊,以及在畫投稿用漫畫的一年級生高島平,是和我們一起奪得沙灘排球大賽冠軍的隊友。進入第二學期後,我們跟對方打了幾句招呼,也聊了一下天,但美術社基本上都是自我中心的人,不會幹涉他人。對於拿美術社社員當偽裝,從事鑒賞社的活動的我和露琪雅而言,再適合不過。

暑假期間我們也來過學校好幾次,在美術教室報告各自的活動。

所謂的「各自的活動」,是指跟鑒賞對象的相處方式──也就是交往方式。

露琪雅接受暮林的告白後,我也立刻跟窗子學姊告白,開始與她交往。本來我還擔心會不會因此和露琪雅漸行漸遠,鑒賞社也得宣布解散,不過事情並沒有發展成我想的那樣。

我們以鑒賞社社員的身分,認真討論第一次約會要去哪、當天要穿什麼、吃飯要去哪家店點哪樣料理才好等等。

畢竟我們都是難搞的人,理智的外衣下有著會被別人罵變態的特殊嗜好,所以必須一直思考該如何表現得像高中生一樣,以免嚇跑對方。

這是少數人種的嗜好,也是對交往對象展現的誠意。

此外,就算除去這個因素,我可是第一次交女朋友,因此我很感謝露琪雅告訴我女孩子喜歡的店和約會地點。

做為回禮,我也會教她男生希望女生約會穿的衣服,或是希望她點的飲料。

比起露太多腿或胸部的服裝,穿稍長的裙子搭配扣子扣好的襯衫,蹲下來坐下來時露一點出來,更能讓人小鹿亂撞;比起黑咖啡,點紅茶或花草茶比較好──諸如此類的情報。

約會結束後,我們會用LINE或電話報告結果,有時則是約在美術教室見面,盡情分享只有S才懂的煩惱與妄想,露琪雅會趁這時間用紅色噴壺澆櫻桃盆栽,防止土乾掉。

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的同伴意識變得比交到男女朋友前還要堅定,鑒賞社的活動也變得更加充實。

到了第二學期。

我跟露琪雅面臨S才會有的煩惱,聚在一起討論解決方案。

「純平先生太可愛了啦。」

露琪雅正經八百地斷言。

「昨天我跟純平先生去看他從小就很喜歡的繪本作家的畫展,純平先生在企鵝和駱駝的畫前面停下來說『哇──好懷念喔。我小時候有這本繪本。哇,這一本我也記得』,興奮得兩眼發光、雙手握拳,用全身表達他的喜悅,看起來跟小學生一樣。舉辦那場畫展的地方,剛好是百貨公司的兒童用品賣場,所以我忍不住問『要不要去買件短褲?一定很適合你,穿給我看吧』,我話講到一半急忙改口說『穿短褲的小男生有股魔性的魅力呢』,結果反而嚇到他了。」

「暮林這個大人怎麼可能穿得下小孩子的短褲。你該克制一下,說『我也想要生個適合穿短褲的小男生』就好。」

「這樣會在另一種意義上嚇到人吧。」

「是嗎?這分寸真難拿捏。我之前也和窗子學姊去看她想看的感人電影。」

「有短褲男孩被邪惡的爸媽用鞭子打的劇情嗎?」

「你別再想短褲了。」

我綳著臉勸告露琪雅,然後回想起在電影院約會時發生的事,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是跟病魔抗爭的故事,女方得了不治之症死了。劇情很老套,可是窗子學姊和我不一樣,溫柔又純潔,電影才播五分鐘就哭出來了,一下吸鼻子一下啜泣,拚命忍住不要哭出聲音。」

「哎呀,想必很誘人。」

露琪雅立刻接著說,我也探出身子。

「對吧!黑漆漆的電影院裡面,坐在旁邊散發洗髮精香味的女朋友,發出性感的哭聲。真希望她繼續哭下去,哭得更慘一點,聲音也不要忍住。起初我只是幫病魔纏身的女主角加油,期待她過得更加不幸,看能不能從窗子學姊身上榨出更多淚水,之後卻漸漸控制不住!」

「我懂。跟情人一起去電影院,會忍不住想玩弄他的下半身,用剪刀剪開他的衣服,剝掉他的內褲,讓他像狗一樣趴在椅子下面舔自己。」

「沒錯!電影院暗暗的,又不能動,害我妄想不斷膨脹,最後女主角動手術的那一幕,我還妄想躺在手術台上,白皙柔軟的肚子被剖開的人是窗子學姊,剖開她肚子的則是我,窗子學姊在手術途中醒過來,痛苦得面容扭曲的模樣,好不容易才忍住不要把手伸向現實中的窗子學姊。之後我們找了家咖啡廳待,窗子學姊問我對那部電影的感想,我因為終於從密室解放出來的放心感,不小心脫口而出『動手術的那段劇情,濺出來的血很漂亮,根本是藝術,好想重看十次』,窗子學姊拿著她的蘋果薄荷茶,愣了三秒左右。」

真不該那樣講。

我匆匆忙忙解釋自己以前就對電影的美術效果頗感興趣,所以會下意識把重點放在那些部分上,窗子學姊聽了後,神情緊繃地說:

『是、是嗎,大輝……很有個性呢。』

露琪雅嘆了口氣。

「我在和純平先生去動物園約會時,妄想他被扔進猴群里,衣服被撕爛慘遭蹂躪的模樣,離不開猴子山。當時我的表情好像非常邪惡,我往旁邊一看,純平先生都臉色發青了。」

「植物園也超級危險。看到巨大藤蔓或彎來彎去的藤蔓,當然會反射性妄想觸手Play。」

「嗯,這可是基本。觸手是浪漫。」

「可是講出來會被覺得奇怪,還會嚇到人家。」

「會嚇到發抖吧。」

「付諸實行的話絕對會被甩。」

「八成會被當變態看,還會扔驅魔符過來。純平先生在動物園送了我驅趕病魔的護身符呢。動物園的土產店竟然有在賣這種東西。」

露琪雅再度嘆息。

看來我的同志也陷入苦戰。

第一次攻略暮林的時候,露琪雅制定事先掌握對方心理的縝密劇本,展現媲美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精湛演技。

那個「內向病弱的大小姐」毫無破綻。可是等到戀情真的開花結果,跟對方開始交往,她似乎就因為慾望過強,無法下達冷靜的判斷。

我也差不了多少,說出真心話。

「我無法停止妄想,總有一天還想付諸實行。」

露琪雅點頭贊同。

「嗯。好不容易成為情侶,竟然不能戳他刺他扭他,把他放在手掌心上玩,實在太煎熬了。」

「我是自尊心高的變態,自尊心高的S。怎麼樣才能讓女朋友自然接受這個事實?」

「這是我們鑒賞社的重要課題。尤其是像我這樣一開始就不小心表明性癖,光是在餐廳說牛排熟度要會見血的一分熟,對方就會發著抖提高戒心。我們暑假出去約了好幾次會,可是純平先生晚上絕對不會跟我獨處唷。出去玩的話,我們都在下午五點解散。」

好可憐。現在連國中生情侶都會待到更晚吧。

「要是有好方法能讓我們這種S跟有M資質的人交往時,不會引起對方的戒心,我還真想知道咧。」

我和露琪雅都是第一次與意中人交往,太過缺乏經驗。

露琪雅頭點得更加用力,低聲說道:

「雖然我不想承認想像力有極限……我們需要有經驗的人提供建議。」

天青石色的眼眸閃過一道光芒。

「對了,去問問看他好了。」

◇  ◇  ◇

「咦?我和清衣小姐第一次約會的情況嗎?」

午休時間。

被我們叫到美術教室的小笠原忍,雙膝併攏坐在椅子上,眨眨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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