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呀……」的纖細叫聲就戳中我的點了。楚楚可憐,澄澈無比卻又柔弱,有種被逼急的感覺——
聽見這聲尖叫的瞬間,我背後一陣酥麻,衝到聲音傳來的中庭一看,一名女學生拚命用雙手抓著瘋狂扭動的水管,眼眶泛淚,被水淋濕後變透明的制服貼在苗條身軀上。
「誰、誰來、救救我。」
呼救的聲音也優美又如夢似幻。
濕掉的黑色長髮不停滴水,貼在白皙頸項和純潔無垢的纖細手臂上。向人求救的眼睛是清澈的黑色,嘴唇是粉嫩的粉紅色,低垂的眉梢分數也很高。
看到理想中的女性,我的內心變得比夏日艷陽還要火熱。
◇ ◇ ◇
「那是戀愛的預感。」
七月初,期末考考完,氣溫和日照量都直線上升。
放學後,露琪雅今天也拿著在百元商店買的紅色噴壺,幫美術教室窗邊的盆栽澆水。
埋在盆栽里的東西,是我之前趁午休時間去學校附近的水果店買來的櫻桃的籽。
露琪雅每天都帶著冰冷的表情澆水,她說等櫻桃發芽就要把它移植到學校中庭,讓它長一堆櫻桃出來,應該會是非常色情的畫面。
窗戶對面是管弦樂社。
我還懷疑她是不是假裝澆水,其實在偷看管弦樂社。
上個月,露琪雅被管弦樂社的顧問暮林純平甩了。
露琪雅雖然沒有明說,說不定她對暮林仍心存留戀。畢竟暮林和小笠原不同,他也被露琪雅吸引住了,兩人差一點就成為情侶。
露琪雅無法放棄暮林也不奇怪。
最近,我不經意地望向露琪雅時,常看到她端正的側臉對著我,用噴壺默默幫填滿茶色泥土的盆栽澆水。
再往管弦樂社看過去,就會看到一名戴眼鏡、頭髮亂糟糟的男人——暮林獃獃看著這邊,害我心裡一驚。
你都把露琪雅甩了,現在才在關心她嗎?
暮林視力好像不好,或許只是臉朝著這邊,並沒有在看露琪雅。不過,他的眼神是露琪雅喜歡的那種脆弱眼神。
假如露琪雅也還對暮林有意思,偷看管弦樂社時發現暮林在看美術社。
假如他們倆對上目光。
一想到這些事,胸口就悶悶的。
至於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其中牽扯到各式各樣的因素,我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另一方面,美園千冬仍然會愧疚地偷瞄美術社,雛崎弓華坐在超靠近窗邊的位置拉小提琴,神情冷漠,偶爾會紅著臉往這邊看過來。
美術教室[這裡]以前和音樂教室[那裡]是不同的空間,我和露琪雅這兩個鑒賞社社員,把那裡當成唯有我們絕對不能踏入的世界,現在兩者之間卻產生了奇妙的聯繫。
用紅色噴壺幫櫻桃澆水的露琪雅,不曉得有沒有感覺到……
我遇見在學校中庭幫花圃澆水,卻搞到自己滿身濕、快要哭出來的女學生,就是在這個時期。
【插圖】
我閃過從水管噴出來的水,迅速關掉水龍頭,那名女學生用盈滿淚水的烏溜溜大眼看著我,向我道謝。
「謝謝你。得救了。」
之後她立刻發現自己身上的夏天制服被水淋得透過去,連上衣底下的胸罩形狀都看得一清二楚,臉色瞬間變紅。
「失、失禮了……」
她輕聲說道,用手臂抱住纖細的身體遮住它,小跑步跑進校舍。
她的外表、聲音、表情、動作、反應,統統符合我的理想,放學後,我在美術教室告訴露琪雅這件事——
「那是戀愛的預感。」
她如此斷言。
「不,與其說是戀愛,感覺比較接近萌,或者說是刺激到我的S魂。」
害美園失戀,被她怨恨。
露琪雅二度被甩。
升上二年級後發生許多事,導致我面對戀愛變得比以前還要慎重。同時,對露琪雅抱持的不明感情本來因為祝福她跟暮林做了個了斷,現在又微妙地回到原點了。
在這種曖昧不明的狀況下,斷定看到符合喜好的人而感到興奮是戀愛,感覺會讓事情變得很複雜。
然而,從小失戀到大的露琪雅對戀愛並不會那麼龜毛。
「能夠刺激S魂。真是太棒了。」
她手拿噴壺嘆了口氣,看著我的眼睛斷言:
「光這樣就足以讓我們墜入愛河。遇到理想中的M,制定計畫捕獲他,綁住他一輩子鑒賞他,盡情疼愛他。這不就是至高無上的幸福嗎?」
「呣,是這樣沒錯。」
遇到相性好的女孩的機會並不常見。
美園千冬也是,本以為她是我理想中的對象,美園實際上的個性卻非常好強,是個暴走系女孩。
因此,如果那位濕淋淋美女個性也符合我的理想,我成功用計——先不論我會不會耍小手段好了,我們能順利交往的話,我的高中生活想必會一片光明。
「可是我沒問她的名字,也沒問她幾年級的。」
我們學校學生很多,假如年級不同,可能再也見不到面。也就是無緣。
果然還是觀察一下狀況,等到我沒那麼興奮比較好。如果我們有緣,之後應該還會再見面。到時再考慮要怎麼做……
露琪雅緊盯著提不起勁的我,放下噴壺。宛如一道長瀑的白金色髮絲反射陽光,綻放燦爛光芒。
「真田同學,你什麼時候變成這種草食男了?不經常追捕獵物的話,肉食野獸的本能會麻痹唷。你想變成動物園裡露出肚子躺在地上的老虎嗎?」
「噢,那雖然很治癒,確實讓人覺得挺窩囊的。」
「是呀,真想叫它撞破籠子回歸野外。」
不,這樣動物園裡的人會一陣恐慌吧。我在心中吐槽。
「純平先生的時候你幫了我的忙,所以這次換我幫你了。我來查出那個讓你的S魂燃燒的女生的姓名和班級。」
露琪雅信心十足地說。
◇ ◇ ◇
隔天放學後。
「命運似乎站在你這邊。」
我去美術教室上社團活動,比我先到的露琪雅用紅色噴壺幫櫻桃盆栽澆水,轉身面對我,像預言者一樣莊重地說。
「什麼意思?」
「我知道她的名字和班級啰。我去問園藝股長,結果一下就中了。她也是園藝股長,那天負責洒水。不過我說命運站在你這邊,原因並不是這個。」
「什麼?」
我被露琪雅散發出的巫女般氣質震懾住,緊張起來。露琪雅放下噴壺走向我。
然後用美麗的雙手把面對面的椅子搬起來,沿著窗邊走向前。
「喂,你要走去哪?」
露琪雅將椅子放在離我們之前坐的地方靠右數公尺的位置。
「這裡就是——鑒賞社的新活動據點。」
「什麼?」
「你也把你的椅子搬過來。」
她立刻坐下,攤開素描本放在大腿上,我一頭霧水,把椅子搬到她旁邊。
我坐在那裡望向窗戶,看到對面校舍的窗戶和在那邊上社團活動的社團。
到目前為止,我們看的都是管弦樂社。
不過用管弦樂社隔壁的教室上社團活動的,從拿樂器的學生換成了拿紅色、黃色花朵的學生。
全是女孩子。
她們好像在地上鋪了類似榻榻米的東西跪坐在上面,只看得見胸口以上的部位,有點詭異,其中一名女生優雅地站起身。
柔順有光澤的黑髮在單薄的背後搖曳。
雪白的臉頰。
挺直的纖細脖子。
憂鬱的黑眸。
是在中庭把自己弄得滿身濕的M系女孩!
那個時候深深吸引住我的畫面,在腦中鮮明浮現,怯弱的哭臉、顫抖著的粉色嘴唇、被水淋得透過去的制服、制服底下纖瘦的身軀,令我胸口跟那時一樣瞬間發熱。
露琪雅在我旁邊向激動得站起來的我確認:
「是她沒錯吧?」
「嗯。」
我盯著她優雅的側臉,低聲回應。
對美園千冬一見鍾情後從未有過的震撼、衝擊與感動,籠罩我的全身。
啊啊,想再看看她哭泣時眉毛垂成漂亮的八字形。想用水潑那脆弱纖細的雪白身軀。想邪惡地俯視她溺水時拚命掙扎、咳嗽、無力呼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