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兩天後,我們再次啟程。
根據達賴安的情報,雷梅迪奧斯的親信「莎拉•嘉拉賽雅」似乎就潛伏在東部的大都市維騰塔克。我試著找其他情報販子驗證這個消息,但最後還是無法取得更加有力的線索,於是只好先出發再說。
──又要來殺我了嗎?
蘇菲亞說的那句話,一直在我的腦中揮之不去。不管再怎麼思考,我都無法明白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的父親達賴安•卡森說的話也一樣。「看來你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
「真相……」
一離開城鎮,路況就跟著惡化,每次馬車只要一搖晃,那句話就會在我腦中浮現,擾亂我的心思。
而更加擾亂我心思的就是──
「瑪麗安大人。」
「……呼。」
我先輕輕吐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停下馬車。我移動到貨台,確認裡面的狀況,不出所料,那位青年正維持直立不動的姿勢在那裡等待。
「有什麼事?」
我以比平常稍微小一點的聲音問道。接著擁有一頭滑順金髮的青年就露出裝模作樣的笑容。雖然不甘心,但他端正的五官確實稱得上俊美。
「瑪麗安大人,您今天也很美麗呢。不曉得您今天過得好嗎?」
「普普通通。」
我毫不掩飾內心的不悅,直接回答。我馬上就察覺他是刻意強調「美麗」的部分,想要藉此挖苦我。
──沒錯。
「喂。」
「什麼事?」
「你應該知道吧,這個世界的真相──就是達賴安說的那個。」
「那件事怎麼了嗎?」
「你應該知道那句話的意思吧?」
「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基爾羅亞曖昧地回答。
「到底是哪一邊啊。那『又要來殺我了嗎?』呢?」
「是指達賴安的女兒說的那句話嗎?」
「沒錯,就是那句話。」
「大概是因為瑪麗安大人露出了非常恐怖的表情吧?例如看起來像要殺人的表情。」
「你認真一點回答啦。」
「我無論何時都非常認真。哎,這對瑪麗安大人來說,是有點困難的話題。」
「喂,可以別講得好像我腦袋很差嗎?」
我試著提出另一個相似的問題,但基爾羅亞還是繼續裝傻。雖然感覺他好像在隱瞞什麼,但又覺得他好像真的只是在戲弄我。
「──先不管這個。」基爾羅亞硬是轉移話題。「您是不是忘記了一件重大的事?」
「重大的事?」
「就是魔術契約啊。根據我們的契約,我每次協助任務,瑪麗安大人都必須支付我『報酬』吧?」
「是這樣沒錯。」
「那麼能請您馬上支付嗎?畢竟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兩天。」
「咦,可是,我後來釋放了達賴安……」
「那是瑪麗安大人個人的失態,和我沒有關係。」他滔滔不絕地說道。「我抓到了達賴安。所以請您針對這件事支付正當的報酬。瑪麗安大人可以將手放在胸口上,問問自己的靈魂。魔術契約的神明應該也會認同本人的主張是正確的。」
「這個嘛……」
「好了,請向自己的靈魂確認吧。」
基爾羅亞說得沒錯,有沒有違反魔術契約,是由契約當事人的「靈魂」決定。即使口頭上堅稱沒有違反契約,靈魂也絕對不會說謊。只要自己覺得「這樣是違反契約」,不論事後如何解釋,都會構成違約。
我將手放在胸口上,確認自己的心跳。
「唔……」
好痛。感覺就像是魔血陣在用力勒緊心臟。
我的靈魂正在主張「你違反了契約」。
或許是察覺了我的表情,基爾羅亞得意地說著「您看吧」。
「好了,請做出選擇吧。看是要讓心臟破裂綻放出鮮紅的花朵,還是向我支付正當的報酬?」
「……我知道了啦。」
「真是聰明的判斷。」
「那麼,你……你想要哪一種?報酬的契約條款有很多條……」
我的聲音逐漸變小。坦白講,不管哪一種都很難為情。
「那就先挑『第一項』吧。」
「唔……」
「好了,請過來這裡。讓我好好疼愛您。」
基爾羅亞晃動著鎖煉,朝這裡靠近。
「等……等一下!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應該說,那個……」
我抱住自己的身體。
「我……我剛才有流汗……可以,先去洗個澡嗎?」
2
「嗚嗚……」
我停下馬車,沿著山路往下走。目標是位於前方的小溪,能夠沐浴的場所。
「你……你別看喔。不可以過來偷窺喔。」
我特別像這樣叮嚀基爾羅亞,在確認他沒有跟過來後脫下帽子,放在平坦的岩石上。接著我脫下鞋子,再將脫下的襪子放到鞋子里。再次確認周圍沒有人後,我脫掉上衣,緩緩拉下裙子。
身上只剩下內衣後,我突然不安起來。但這樣下去會沒辦法洗身體,於是我深呼吸,一鼓作氣脫掉內衣。
──好像又變大了……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胸部,將腳踏進小溪里。腳一碰到水,冰涼的感覺就讓我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水溫還滿低的。
我努力讓身體習慣這個溫度,將腰部以下都泡進水裡,然後用布擦拭全身。
最後,我將整顆頭都泡進河裡洗頭,用冰涼的河水洗掉旅行累積的臟污。
或許是因為汗水已經被洗掉,稍微聞了一下頭髮的味道後,感覺和平常一樣,沒什麼特別的味道。
洗完澡後,我瞬間覺得非常清爽,但一想到接下來的事,心情馬上就變得十分憂鬱。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明明未曾在男性面前裸露肌膚,接下來卻得和基爾羅亞•巴斯克──那個可恨的反叛軍魔術師,做這樣和那樣的事情……?
我用水冷卻突然變紅的臉頰。冷靜想想,為什麼我要先清洗身體?這樣感覺不就像是剛嫁入門的新娘子……做的那個嗎?
──別想了。不可以想。沒錯。這是任務,是任務啊。任務、契約、詔令,簡單來講就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拚命說服自己,走出河川。將滴著水的身體擦乾後,就穿上衣服走回馬車。
「您回來得真晚。」
站在駕駛座上的「青年」,將頭轉向這裡。
「聽好嘍,這……這終究只是為了履行契約上的義務喔!如……如果你敢做出逾越契約範圍的事情,我……我可不會放過你喔!」
「您到底在慌張什麼?」
「我……我才沒有慌張。」
我背對他,找了顆大石頭坐下。接著他悄悄靠近,佔據了我背後的位子。
「要開始嘍……準備好了嗎?」
「嗯……嗯……」
我緊握雙手,做出祈禱的姿勢。
──啊啊,神啊。請您守護我的貞操。
過不久,就傳來他靠近我的氣息,讓我脖子上的寒毛直豎。
「嘶──」
我能感覺得到他的鼻息,首先是吸氣,然後是呼氣。我用力閉緊眼睛,縮起身子,等待著「行為」結束。
「嘶──呼──嘶──呼──」
基爾羅亞的鼻尖從我的後腦杓移動到脖子附近。每當他的鼻尖碰觸到我的肌膚,我都要連忙摀住嘴巴,才不會發出尖叫。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起雞皮疙瘩,心臟也跳得厲害。感覺就像是要被猛獸吃掉一樣。
「啊~這味道真讓人受不了。嘶──呼──」
基爾羅亞正在聞我的「味道」。雖然我完全無法理解意義何在,但他把「聞頭髮的味道」當作成功報酬,加進了與我締結的魔術契約。他似乎覺得我的頭髮味道很香。我自己是不太明白,但至少他是這麼說的,他現在也像只狗不斷聞著我的頭髮。坦白講,實在是非常噁心。
──我是石頭。沒錯,石頭。是路邊的石頭。什麼都不要想,石頭,石頭,石頭。
我不斷催眠自己,拚命在心裡逃避眼前的現實。我好想轉過頭罵那個將鼻尖貼在我頭皮上的野獸「變態!」,然後打他一巴掌。
「嘶~嗯哼……啊啊,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