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尾聲。
對學生來說,結業典禮跟春假即將到來的這個時期,企業則是在迎接「財報」此一重頭戲。緊急的洽詢和預算消化,專案的結案以及驗收作業。其忙碌的程度,簡直就像這個月世界末日要來臨一樣。對於社會新鮮人來說實在有些暈頭轉向。再加上小規模的建構和提案依然像往月那樣不斷接踵而來。會死人,真的會累死啊。
「每年的三月都像這個樣子嗎?」
工兵一邊將MTA建構專案的提交資料裝訂成冊,一邊這麼詢問。桌上是本日預計實施的作業清單,確認完畢的有兩項,尚未確認的還有十二項。
「嗯,是啊。」
鄰座的室見這麼回答。隔間的另一端傳來輕快的敲鍵聲。她僅僅中斷了一瞬間,然後做了個呼吸:
「不過今年比較好一點喔。畢竟沒了Riddle Trill,應該變得輕鬆許多才是。」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工兵不寒而慄。這樣叫做「比較好」?怎麼回事,所謂的社會人士都是一群被虐狂集團嗎?還是我們公司的情況特刖嚴重?
「工兵!K商會來電。對方詢問早上洽詢的結果如何了。」
「是,我馬上接!」
舉手後,海鷗立刻將分機轉來。正當工兵艱苦萬分地處理急性子的資訊系統負責人的投訴之際,這次則是其他客戶寄來的設定變更委託郵件。緊接著是OS部門的調查請求。
「室見——!」
工兵至此終於抵擋不住,只好出聲求援。隔間上方突然探出一個小腦袋:
「幹嘛?」
「不好意思,我要處理一下K商會的事情,能不能幫我看看剛才收到的郵件?我想應該是要追加SSG的Policy才對。」
「哦,居然開始用下巴使喚本小姐了。」
「對不起,可是——」
「開玩笑的。是ML的280號吧?我會處理的。」
她若無其事地這麼說道,然後返回座位。
太好了——工兵拍拍胸膛鬆一口氣,但隨即感到有些不對勁。奇怪?室見有這麼好溝通嗎?換成平時,她應該會再多抱怨個幾句才對。例如「把工作丟給上司成何體統」或是「你架子愈來愈大了呢。看來我要整頓一下公司內部的上下關係了」之類的。
晤,還不至於那麼不講理吧。室見立華這個人看似目中無人,個性卻出奇地正直。應該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刁難部下才對。
不過,總覺得——
(嗯——)
自從女高中生那件事情後,她的樣子就怪怪的。感覺有些隔閡。應該說態度變得疏遠了吧。不經意間就會流露出一股不協調感,某些往常預期中的反應好像也不再丟過來了。
莫非她一直很在意嗎?
在意被自己看見兩人互動的那一幕,以及神秘女孩稱呼她為「七隈」一事。
(雖然我自己倒是沒有想得太多。)
倘若室見表現得和往常一樣的話,自己大概會認為當天只是單純「認錯人」。但像這種微妙的反常舉動不斷出現,反倒讓人愈來愈掛心。
還是問問看好了。
亂猜一通也只會讓自己更累。畢竟是每天都必須見面的人,盡量不要製造一些不必要的禁忌比較好。
「話說回來,室見——」
工兵用隨意的語氣開口。
「之前那個女孩到底怎麼回事呢?」
「那個女孩?」
「就是那個穿水手服的。」
室見「喔」的回答一聲,接著發出輕微的嘆息:
「真是討厭呢。愈到春天就愈多那種怪人。」
「你不認識對方嗎?」
「完全不認識。只是個陌生人喔。」
無憂無慮的反應。
「大概是宗教還是什麼團體在遊說吧?先假裝認錯人,然後再聲稱『其實我的身分是——』之類的。」
「可是對方穿制服邢。」
「就是為了引誘你這種好色男人上鉤。」
「先不討論我是不是好色男人——」
遊說……遊說嗎?嗯,就是假裝熟人進行推銷,算很常見的手法。
「但我總覺得對方緊緊糾纏不放,一副很執著的樣子呢。雖然看不出有什麼不良的意圖。」
「那可能真的認錯人了吧?把我跟另一個相似的人搞混了。」
「相似的人……」
會錯認成什麼人呢?對方的言談態度要說是對學校的朋友或學姐似乎不太尋常。是關係更密切的朋友、姊妹或表親嗎?
室見用鼻子哼了一聲:
「我說你又怎麼回事,幹嘛突然提起三天前的事情?難道就那麼關心女高中生嗎?莫非對OL已經膩了?」
「請不要說得那麼難聽!誰對OL膩了?」
「還不就是你跟加奈、橋本課長、赤坂小姐還有那個Almada的某某人。」
「完全沒有!況且葯院小姐也從來沒提過這種事情吧?你們兩人聯絡的次數明明都比我還更頻繁了。」
「也對啦。」
她似乎做了個聳肩的動作。加奈——扶桑通建的工程師葯院加奈子與室見之間的交情很好。聽說她們甚至會在工作的場合之外一起用餐和血拚。若真有什麼不良的舉動,第一時間就會被她告狀吧。實在是危險極了。
「還是不聊了。」
像這樣子交談下來,對方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就和平常的室見並無二致。是自己太敏感嗎?工兵嘆一口氣,正要回去繼續工作的瞬間——
「噢,藤崎在不在啊!」
伴隨刺耳的粗啞嗓子,門被推開了。氣氛開始喧囂起來。還來不及發出「嘖」的聲音,一名紅臉男性便走了進來。是社長六本松。他頂著目光炯炯的眼珠子環視室內。
「嗯,怎麼?不在啊?這麼緊急的時候,真是傷腦筋的傢伙啊。有沒有其他可以商量的人……喔,櫻櫻!」
目光不小心對上了。儘管連忙縮回身子,但卻為時已晚。那禿頭的矮小身軀緩緩地走過來。話說櫻櫻根本就不是人名了吧,這是在唱童謠嗎?
「請問有什麼事嗎?」
工兵忐忑地詢問。社長得意地揚起嘴角:
「是個Good News。我們拿到三笠汽車的網際網路閘道建構案嘍。」
啊?
「三笠……是那個三笠嗎?」
「還會有誰,當然是那個聞名全球的三笠了。怎麼可能有其他公司呢?」
三笠汽車,家喻戶曉的國內汽車龍頭製造商。集團營收超過二十兆圓,員工總數三十萬人以上。於全球都設有販賣及製造的據點,僅僅是主要的相關公司就超過一百家。我們居然接下了那種大公司的系統建構案?不不,是騙人的吧?
「咦?這是在說笑吧?我完全沒聽說過這個消息,印象中也沒有估價過。」
「估價?」
他嗤之以鼻道。
「你當我處理過多少這類案件了?當然是沿用類似案件的提案書,老早報價給對方啦。」
「…………」
為其他公司量身打造的估價單是不可能拿來沿用的。假使真的要沿用,在未經過專家檢查的情況下就貿然使用也是相當危險的一件事。儘管是理所當然的事實,但對於這位獨裁經營者卻很難行得通。工兵的背部襲上一股寒意。
「然……然後呢?所謂的商量是——」
總之先把話聽完再說吧。按捺著湧現的不安感,工兵繼續催促著下文。社長「嗯」了一聲後點點頭:
「明天就要啟動了,趕快決定一下負責人就開始準備吧。還有,本月之內就要釋出。」
哇啊啊啊啊啊!果然絕對沒有好事!話說本月之內釋出?在這種年度尾聲的修羅場狀態下,要本月釋出?
「總之請先讓我們看看當初提出的估價單。若有提案資料的話也請一併提供。」
以堅決口吻提出這項要求的是室見。她從隔間里走出來,表情變得十分凝重。社長看似有此被震懾一般移開了目光。
「嗯,等我回到位子上再把檔案伺服器的路徑寄過來。」
「請現在就告訴我們。」
「現在?」
「萬一有不清楚的部分,我們希望當場確訊。」
「話是這麼說,不過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啊。」
「我來搜尋。只要有部分的檔名就行。或是建立日期也無妨。」
室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