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  ◇  ◇ 【距離喪失記憶 還剩六百三十頁】

從你的教室號碼超過一千的地方就能夠想像得到,「藥草院」的教學塔有無數個班級,因此也存在著人數龐大的學生。

這些學生全都會同時走出教室,集體朝著學生餐廳移動,所以午休時的人潮之擁擠,可想而知。

「嘖……太晚出來了。再這樣下去,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脫離人潮……」

走在你前方的殺人魔不悅地低語。連接著教學塔內各樓層的螺旋階梯已經被一片黑壓壓的人海(雖然金髮和棕發、除此之外的發色佔了大半)掩埋了。這場學生的集體移動就是「藥草院」的午休長達一個小時半的理由。

(不……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藥草院」,光是學生人數就多得驚人……)

〈光是可見範圍,似乎就有數百人……妾身要現身戰鬥可就難了。〉

(不,應該不太可能在這個地方戰鬥。既然沒有告發吸血鬼〈我〉,就表示這個殺人魔的目的大概是審問我,或是用嚴刑拷打的手段強迫我服從。)

在教室發生爭執的時候,殺人魔並沒有揭穿你的真面目。既然如此,她或許還有什麼要留你活口的理由。如果真是如此,即使是魔導造詣比你高了幾個層級的她,應該也不會使用讓審問對象〈你〉當場死亡的魔法。

(……而且我還有吸血鬼真祖的不死特性與護符中灌注的絕對防禦魔法。就算錯失進攻取勝的機會,也絕對不會因為落敗而死……!)

你輕輕用手按住胸口,確認水晶護符的觸感。

這是偉大博士為了保護最愛的兒子,集合自己擁有的技術精髓所打造的魔導具。

這個世界上僅存一個的遺物封入了「藥草院」最優秀魔法師──奧月戒的絕對防禦魔法。

(……話雖如此,這個護符也只能使用一次。父親的魔法真的是最終手段。)

〈嗯。況且即使有吸血鬼化曝光的風險,妾身也會在緊要關頭現身戰鬥。以吸血鬼真祖之名發誓,妾身絕不許任何人傷害摯愛的汝!〉

「……我不需要吸血鬼的幫助,要戰鬥的人是我。」

聽見用超音波訴說的愛的告白,你用低沉的聲音表示抗拒。就算是對談情說愛不甚熟悉的你,也沒有愚蠢到會相信吸血鬼口中的愛。

在與殺人魔敵對的這一點上,你和吸血鬼的立場相同……但這也只不過是以利害關係一致為條件的薄弱互助關係。你並不覺得吸血鬼真祖所訴說的愛是真心的,太過依賴阿爾緹莉亞的戰鬥力也是很危險的事。

(……我不覺得吸血鬼真祖會毫無理由地拯救人類。吸血鬼是人類的天敵,有可能是想要利用我……我不能依賴這傢伙的力量。)

吸血鬼真祖是人類的天敵,也是圖書迷宮最強的怪物。你並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授予人類不死之身……但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期待她的協助。你應該捨棄反正吸血鬼會幫助自己的樂觀想法,認真與殺人魔戰鬥。

「……喂,殺人魔,你到底還要走多久?」

「吸血鬼可以不要隨便對我說話嗎?我的耳朵會腐爛的。」

「哼,如果腐爛的不是耳朵而是那對牛角就好了。那樣至少可以讓外表看起來比較像人類……好癢!」

你想刺探殺人魔的反應,對她說話的瞬間,右手的食指就突然消失了。周圍明明還有其他人,殺人魔的暴行依然毫不留情。

〈此……此人不是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兇嗎……?〉

(可惡,期待殺人魔會有常識是我太蠢了!)

你把右手藏進懷裡,等待斷指再生。畢竟是肉體的一部分有缺損,血煙的量比側腹部被刺傷時還要多。

(……糟糕,希望周圍的人沒有發現我散發的氣場……)

你為了防止自己的吸血鬼身份曝光,警戒著周遭。

「……你們看到了嗎?那個復學生又開始散發紅色的氣場了……」

「我……我也看得很清楚!竟然能具現化出那麼濃的密度……!」

「他絕對有打算要做,他也說過在情感高昂的時候就會散發出來。」

「要……要做是指那個……要……要做那件事嗎?」

「絕對不會錯的!」

絕對大錯特錯的對話從後方几公尺的位置傳來。誤解了你和殺人魔的關係的同學為了偷窺你們的幽會,正在尾隨你們。

可是因為重重人牆和提防殺人魔的心思,你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

「好了,準備左轉。想逃的話,你也可以選擇右轉。」

「從這個位置往右轉,我就要走到空中了耶?」

「哎呀,你難道聽不懂我是在叫你從穿堂跳樓自殺嗎?」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想死!」

「藥草院」的主要階梯連接著迷宮上層到塔頂的將近一公里距離,如果跌落到中央的穿堂,是免不了摔死的。

不過,你並不會墜落而死,而是因為沒有死而受到吸血鬼審判,被丟到硫酸浴池裡化為黑炭而死。

帶著對死亡的恐懼,走了將近二十分鐘的你終於來到塔的最外圍。這裡是從主教學塔的中間處往外側突出的地方,類似一座陽台。

(……不知不覺中走到教學塔外側了啊……)

你對刺眼的陽光眯起眼睛,環顧周圍的環境。使用發掘自迷宮的高等建築技術所打造的陽台上,有日晒磚組合而成的小小水路繞行著。

出水口有天使的雕像裝飾,綠色的屋頂有木通纏繞在支柱上。時不時被微風吹拂的樹木嫩葉雖然醞釀著適合男女幽會的氣氛……

(……周圍沒有人的氣息。她想要把這裡當作戰場嗎……!)

只要有殺人魔在身邊,你就永遠不可能有安穩的午休。

(……空間很寬敞,可是沒什麼遮蔽物。要是像昨天一樣被她召喚石塊異形,或是用石槍掃射就麻煩了……!)

「哎呀,對出生在黑暗中的吸血鬼來說,看得到陽光的世界很稀奇嗎?」

走向陽台中央的殺人魔在明亮的陽光中回過頭,這麼問道。地中海的海風沿著教學塔從下方的市街往上吹起,讓殺人魔的金黃色髮絲搖曳著散發光澤。

「呼,海風的香氣真令人舒暢。雖然吸血鬼應該比較喜歡屍臭和黑暗。」

「我……我也跟普通人一樣比較喜歡海風的味道啦!……雖然陽光會稍微灼傷皮膚。」

暴露在外的手背和臉部感覺得到溫熱的刺激感……但幸好你並不會像一般的吸血鬼一樣化為灰燼。

「……所以呢?你會帶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要戰鬥嗎?」

以為一旦周圍沒有了其他人就會有石槍朝自己飛過來,你對敵人的態度感到納悶。從她到目前為止的言行,你還以為她是個以殺人為樂的瘋子……

「……我就坦白說了,我想要情報。只要你乖乖從實招來,我也不是不能饒你一命。」

太令人意外了,她竟然說只要交出情報就饒你不死呢!

(我不信。)

〈妾身不信。〉

我也不信。

群青色眼瞳深處閃過的冷酷殺意訴說著「我要榨光情報再殺了你」。

〈……不過這麼一來,此人與仇家有關的嫌疑又更深了。〉

(是啊。如果是普通的殺人狂,應該不會在與獵物獨處的時候說什麼「我可以饒你一命」……!)

是的。既然殺人魔並不像昨晚一樣不由分說地發動攻擊,就表示有想要情報的某種理由。

而想要情報的並不是昨天才剛遇見你的她──而是操控殺人魔的某人。

「……如果我說我不想回答,你怎麼辦?」

你伸手摸索肩甲和側腹部,擺出抽取鉛筆和魔導書的姿勢。

「……當然,我會用蠻力撬開你的嘴。」

殺人魔同樣把手放在左肩的肩甲上,擺出拿取魔導書的姿勢。

〈汝……汝!在如此開闊的地點戰鬥,極有可能被偉大博士發現。那樣一來妾身可就無法現身作戰了吶!〉

(……我不需要吸血鬼的力量。要是不打倒這傢伙,就沒辦法奪取情報。沒問題,只要有《最後祈禱》的記憶竄改能力,我就有辦法對抗殺人魔的魔法!而且現在的我是不死之身,絕對不會因為戰敗而死!)

是的,現在的你擁有《書》這個強大的夥伴。

基於不詠唱咒語就無法使用魔法的特性,你在遭受攻擊以前還有時間撰寫記憶。只要有竄改記憶的能力和不死之身,你應該不會輕易受到致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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