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黑蓮華娘

1

──來聊些往事吧。

某一天,突如其來的鉅變造訪了未曾感到不滿的少年。

那是場事故。

說不定和平凡的他很相襯,是場隨處可見的交通事故。

除了他之外的家族成員,全都無比輕易地喪失了性命。少年只能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茫然地聽著這個消息。

跟現在已經記不起長相的醫生說話時,少年聽見了別的「聲音」。

這個從來沒有產生過疑問的「聲音」,直到這時,他才第一次面對其真實面貌。

2

「你見到鷹羽蛟了……?」

聽到這個名字時,蒼士郎的表情立刻改變。

他緊咬下唇,緊抓著西裝的胸口。也不理會是否會產生皺摺。看來即使是預料之內的名字,內心依然無法立刻接受。

從彩繪玻璃斜向照射進來的月光,讓青年的臉龐看起來更加蒼白。

這裡是斑鳩學園的教堂。

和黑蓮華娘交談之後,跟蛟交戰結束的姬彩用手機打電話過來,於是決定在這個地方會合。

從遠方就聽見好幾台響起警笛的車輛來回賓士。

看來連「管理軍」也沒辦法完全隱蔽這次的大樓爆破事件。

只不過從「公會」獲得的情報看來,似乎是沒有人員傷亡。這恐怕是拜蛟那讓大樓朝內側倒塌的技術,還有「特區」這種萬一發生恐怖攻擊時,周圍的區塊會立刻隔絕的構造之賜。

然後,提供地點與情報的黑蓮華娘在祭壇附近坐下,不斷晃著她的雙腿。

相對地,站在講道台附近的姬彩似乎就有些不自在。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即使她認識身為學校一員的吉兒修女,卻從來沒有跟身為「公會」情報部門負責人的黑蓮華娘好好交談過。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在意那種事情。

蒼士郎似乎下定了決心,開口問說:

「他確實說自己是鷹羽蛟嗎?」

「嗯嗯,恭真同學應該也有聽見才對。」

姬彩往旁邊瞄了一眼。

恭真坐在長椅上,並低著頭。不同於蒼士郎的動搖,他緊握著的拳頭擱在膝蓋上。肩膀顫抖著,看起來十分消沉的樣子。

隔了一陣子後,青年對自己的徒弟開口說:

「你跟蛟是什麼關係?」

「……說起來,一切都是遇見他們兩人才開始的。」

少年開始述說的,是他創神能力覺醒時的事情。

那是連續發生些許微小不幸的某一天。作業被同學拿走、突然開始下雨、忍不住就把雨傘塞給煩惱的小學生、想要趕上突如其來的打工換班、為了閃避黑貓而發生事故。總之是發生這些事情。

事故發生後,撿到了鑲有神話結晶的十字架。然後在進入的教堂里突然遭遇到讓人幾乎死去的劇烈頭痛。

在那股像是這次真的會死掉的劇痛中,少年與她相遇了。

──「……你想獲得解脫嗎?」

被稱為阿賴耶的少女,如此低聲說著。

就像即將要崩毀的世界裡,只有這道聲音特別鮮明。

──「即使……出神祇……也要……活下去嗎?」

「然後你就點頭了嗎?」

「……我想大概是那樣沒錯。」

雖然沒有自信,但恭真也如此肯定。

手指互相交纏的同時,少年有如瀏覽著塵封的記憶般說著。

「阿賴耶跟那個叫蛟的傢伙一直都待在一起。當我的哈努曼失控時,蛟就叫我到學校的教堂去。他說既然這裡是『管理軍』營運的『特區』,那大概都會有能解決這種問題的技術……」

他成為蒼士郎徒弟時並沒有說謊,只不過是少說了些環節而已。

到頭來,這些缺少的部分到底算大還是算小呢?

「覺者……!」

蒼士郎沉吟著。

「『解放者』的特異魔術──覺者這種存在,跟我比起來,應該還是老師比較清楚吧。」

「……那是能用強硬方式,使擁有素質的人顯現創神的能力者。」

原本覺者是指抵達悟道境地的人。

可是,這在創神使的世界就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就像蒼士郎現在說的一樣,是能用強迫的方式,讓擁有一定以上素質的人覺醒為創神使的特異魔術──那幾乎可以稱之為體質──總之就是這麼稱呼修練此術的人。

正因為如此,數量與規模都比不上對手的「解放者」才能發掘出更加強大的創神使,在那場「戰爭」里持續維持平分秋色的情勢。

當然,這也不能毫無節制地使用。

在當時隸屬於「解放者」陣營的蒼士郎印象中,反倒是充滿限制跟負面效果的能力比較多。能使用的對象很有限這點當然不用說,如果勉強對方覺醒還有可能造成死亡,對覺者本身的負擔也很沉重。

可是,即使如今「管理軍」已經在世界各地建立起「特區」,依舊沒有停止持續發掘新的創神使,就是依舊會擔憂這樣的能力者會讓「解放者」重新崛起的緣故。

所謂的覺者,就是擁有這樣的意義。

「如果剛才恭真說的是真的,那他原本就擁有素質而且能力也即將覺醒,拿著神話結晶靠近阿賴耶就變成最後一根稻草。」

「光是靠近她……就會被迫覺醒嗎?」

恭真戰戰兢兢地詢問,蒼士郎則稍微有些沒自信地皺起眉頭。

「似乎是……還要看配合的程度。」

青年還在「解放者」時,也幾乎沒有見過覺者。

他們大多時候都不在身為創神使的少年少女身邊,而是跟指揮他們的大人在一起。在戰略方面,他們的存在意義甚至超越高階的創神使。這也能說明這些人材,就足以左右大人的指揮情況。

沒錯。

無論是「管理軍」也好,「解放者」也罷,他們並非全部都是由少年少女組成。

母體是聖靈教的「管理軍」自不在話下,「解放者」也是由好幾個團體集合而成,最後引發那場「戰爭」的過程里,必然也會由大人掌握指揮系統。

蒼士郎會離開「解放者」,結果也是因為這種──

(──不。)

他中斷思考。

讓思考延伸到其他事上也沒意義。

「所以,蒼士郎你打算怎麼辦?畢竟這種狀況下,你也不能就躲在『公會』裡頭吧?這跟悠香那時候不同,畢竟是在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態之後嘛。」

黑蓮華娘在向他套話。

「而且呀,他好像誤以為你已經到達神話態的階段了耶。我說啊,你覺得他是為什麼要綁架覺者呢?」

「你想要我猜測嗎?」

「你也很清楚吧?這只是國文的填空問答喔。他可是這麼說的喔──誰都可以,可是如果沒有某個人抵達那個境界就太無趣了。」

「這代表,他想讓擁有素質的某人,覺醒到神話態的階段。」

「當然會導出這樣的結論呢。他就是認為『解放者』的做法不可能辦到,所以才會離開那裡,到外頭來的吧。」

修女轉動食指,為蒼士郎講的話加以補充。

「然後,我想『黑絕公』就是為此而準備的實驗樣本。雖然是他誤會了,不過考慮到原本鷹羽蛟對你所抱持的情感,就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種誤會。」

「破城老師。」

這時姬彩出聲。

「雖然從剛才開始就覺得聽起來像是那樣子,但老師你是不是知道關於鷹羽蛟的事情呢?」

「…………」

青年暫時陷入沉默。

然後……

「……嗯,我很清楚。」

蒼士郎用十分絕望的表情點點頭。

「鷹羽蛟是『戰爭』時,由我教導出來的學生。」

由於大致上已經預料到,所以姬彩沒有出聲。當然知道內情的黑蓮華娘也一樣,只是緩緩搖著頭。

只有恭真茫然地站在原地。

因為雖然他完全聽不懂什麼神話態或覺者之類的,但只有最後這句話的意思可以理解。

「……師父的……學生……?」

「嗯。」

蒼士郎微微點個頭。

「原本我就在『解放者』裡頭擔任教官,教導過的人數還算不少。」

說起來,這位青年之所以能夠在斑鳩學園擔任教師,也是因為有當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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