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島坐在囚車當中。
在那之後,兩人立刻被趕來的特殊部隊包圍,行動受到控制。
晨光自後方的車窗照進車內。看來在不知不覺間,天似乎已經亮了。
這是個感覺漫長,卻又短暫的夜晚。即使三島想要回想,卻仍有許多地方不清不楚。
即便如此,有件事還是可以肯定的——
同伴死了,而且原因就在自己身上。
與同伴一起持續追查、那個可恨的奇樂,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因為取回記憶,讓三島失去一切。
多麼諷刺啊,這就是自己追求的正義下場。
結果,六本死亡筆記本還是被警視廳納入了管轄範圍,只是不曉得那些人是否可信。
但是龍崎在被送上其他囚車時,曾自信滿滿地說:
「放心吧,我已經跟美國政府和日本政府都商量過了。此時正適合將L所建立起的信賴利用得淋漓盡致。」
他只能相信龍崎所說的話了。更何況,那個男人是可信的。
「——要不要告訴你,我們為什麼會拚命尋找奇樂的繼承人啊?」
三島眼前坐著不知何時就在那裡的路克。在狹小的囚車中,他十分拘束地縮起身,那副模樣非常滑稽,但三島知道路克的性格其實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
三島沒有回答。
「死神大王對出來尋找新奇樂的死神約定,要將王的繼承人之位給予找到奇樂的死神。所以在找到奇樂之前,我們是不會停止把死亡筆記本帶到人類世界的遊戲的。」
三島不禁失笑。
「不,已經結束了……那六本死亡筆記本都將被封印。」
坐在三島兩側的隊員驚訝地看著他。他們看不見路克的身影,因此只會認為三島是突然開始自言自語了。
「就算把第七本帶來,那本筆記本也不會有效。規則就是這樣……」
三島抬頭看著路克,在他面前拚命地逞強。可是路克取出一本死亡筆記本在眼前揮啊揮的,並嗤笑道:
「規則是那樣沒錯,但只要人類有慾望,想要死亡筆記本的傢伙就必定會破壞封印。也就是說,我暫時還不會找不到樂趣。」
路克用乾巴巴的聲音笑了幾聲後,將鼻尖湊到三島眼前說:
「再見啦,三島。」
用輕蔑的口氣說完之後,路克的身影便愈變愈淺。
三島就那樣保持沉默,專註地繼續瞪著路克消失的位置。
「初次見面……呃,該怎麼稱呼你呢?」
一位陌生人物拜訪了龍崎在治療期間所住的病房。
那名應該還不滿三十五歲的男子,取出寫著外務省頭銜的名片交給龍崎。
「叫我龍崎就好。你是……」
「請稱呼我為高橋,不過這當然是假名。」
「你瞧不起人嗎?」
恢複到原本狀態的龍崎瞪著高橋。
「你不也一樣?公開職業跟本名,會讓我有些不方便。總而言之,因為會面時間是有限制的,能讓我儘快進入正題嗎?」
「我可不喜歡你。」
高橋聳了聳肩。
「喜不喜歡這件事就讓我們先擺在一邊吧。我也覺得自己不是那種受人歡迎的類型,但實在有幾件不得不問清楚的事。」
龍崎眯起雙眼看著對方。
「你還真麻煩。好了,到底有什麼事?」
「是關於死亡筆記本的事情,封印失敗了。」
「什麼?」
「你知道經過美國與日本政府的同意後,我們決定要在ICPO的監視下把死亡筆記本移送至華米之家的事嗎?」
龍崎用銳利的視線望著高橋,點點頭。
「那是我委託的。」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對方完全無視我們準備的數批假貨,只攻擊真正的貨櫃。我們保住了兩本,剩下的四本則被火燒處分掉了。唉,不過總比落入恐怖組織的手裡好。」
龍崎默默地傾聽高橋的說明,過了一會兒才出聲痛罵唾棄對方:
「蠢貨!是誰負責指揮運送的!」
「就我所知,是華米之家的尼亞先生。」
龍崎頓時啞口無言。唯有尼亞,龍崎無法想像他在指揮時會犯下任何疏匆。
「尼亞指揮的車隊遭到襲擊?這怎麼可能!」
「是啊,關於這一點,所有相關人士的看法都是一致的——雖然人數其實非常稀少。因此我們認為,這不可能單純只是隊伍里出現了間諜之類的問題。」
「也就是說,或許是身為當事國的日本或美國佯裝恐怖組織的襲擊,想要獨佔筆記本嗎?」
高橋大幅度地搖搖頭回答:
「那是不可能的。但雙方確實都對彼此抱持這樣的懷疑,問題就在這裡。」
龍崎在床上盤起腿,一手撐著臉頰陷入沉思。
「嗯,聽起來感覺會很棘手。然後呢?」
「什麼然後?」
「你們想叫我做什麼?如果沒有這個打算,你也不會過來這種地方吧。」
高橋蹺起一隻腳,雙手交叉放在膝上,露出了一個微笑。
「你真是通情達理。如果談話的對象全都像你這樣,那可就幫了我大忙了。」
「不要半途插進其他的話題。」
高橋換蹺另一隻腳,把手肘支在膝蓋上撐著臉頰,朝龍崎采出上半身。
「嗯,我就老實說了吧。這起事件的背景,恐怕牽涉到國際級的犯罪組織,最終目的自然是獲得死亡筆記本。這一次大概只是先遺隊吧,應該是打算先分化日本與美國兩國之間的信賴關係。」
「你想叫我暗中調查那些人?」
「嗯,這也是其中一個目的。不過,我們還是希望你能去追查死亡筆記本。沒了那四本筆記本,應該會有新的筆記本被帶過來,對吧?」
「什麼嘛。」
龍崎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結果又是死亡筆記本啊。」
「你不願意嗎?」
龍崎咧嘴笑了起來。
「怎麼可能,死亡筆記本是我畢生的事業啊。」
「那真是太好了。」
面對笑著回應自己的高橋,龍崎壓低聲音提出自己的目的:
「只是有一個問題。」
「哦?」
「你知道三島創這個人嗎?」
高橋頷首。
「當然,他就是新生奇樂事件的其中一名中心人物吧。」
「那傢伙的宿疾惡化了。」
「哦。」
「那傢伙在不遠的將來應該就會死,他患的就是這種重病。」
高橋眯起了雙眼。
「哦,原來如此。」
「他的遺體會馬上被火化。」
「原來是這樣,是為了不讓其他人有見到他的時間,而儘快處置的嗎?」
龍崎彎起嘴角。
「我要對派你過來的人說聲謝謝,因為我實在很討厭說些多餘的事情。我不討厭理解力強的人。」
「能討你喜歡,真是太好了。」
龍崎把手舉到臉前揮了揮。
「我可沒說我喜歡你,只是不討厭而已。」
「我已經習慣被別人厭惡了,光是不討厭,對我來說就是種新鮮的感覺。那我立刻去幫你安排,也會跟附近動作最快的火葬場說一聲的。」
龍崎露出淺笑:
「不好意思啊。」
「不會,能幫上你的忙是我的榮幸。」
明明回答時是笑容滿面,高橋的表情卻總讓人覺得有些陰沉。
自己已經在這裡待了幾天呢?
自從被關進這間單人牢房之後,三島就停止了思考。只是在太陽升起時跟著起床,默默地坐上一整天,然後日落而息,這生活方式成了三島每天的慣例。
在這段無所事事的日子期間,不知為何就是沒有人來審訊三島。明明牽涉到這麼重大的事件,即使是非正式的調查,一般還是會有人來聽取狀況的。
不過對如今的三島來說,那種事怎麼樣都無所謂。他已經開始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而活、又為什麼而死的。
要是龍崎也在,應該會一如往常地煽動自己的情緒。他甚至開始懷念這種互動了。
這一天,三島一樣沉默地坐在床上,靜靜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