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與折原臨也一同喝采 五章 棄賽

觀眾發出的巨大喝采聲,震撼了整座球場。

恐怕是棟象寒四郎擊出了今天第二次的連續三打席全壘打吧。

但是這個結果本身,對摺原臨也而言根本就無關緊要。

會讓他感到有興趣的對象,是這個結果給人類內心帶來的轉變。也就是人們的身體被所謂的「感動」支配時的模樣。

因此臨也從響徹球場的巨大喝采中,想像每個人內心的情緒變化,然後緩緩地咀嚼這份幸福感。

雖然有股豪華料理就在面前,卻只能聞香的寂寞感,但對目前的臨也來說,光是想像人們的愉悅還有投手挨轟時的怨嘆,就能充分擁有自己還活著的實際感受。

「你的表情看起來還挺高興的嘛,折原臨也。」

面對獨自沉浸在愉悅中的臨也,一道用驚人精神力將各種情感壓抑住,並且故作平靜的聲音傳來。

臨也從這種複雜的聲音里,感受到裡頭蘊含的熱量。同時他還是露出爽朗的笑容,讓輪椅發出吱嘎聲響,轉而面對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當然是因為能跟你見面的緣故啊,瀧岡劉生球團社長。」

「那真是萬幸,不過請稱呼我為『總經理』。」

臨也位在房間的正中央,不過狀況絕對稱不上良好。

用一般常識來思考,這可以說是最糟糕的場面。

這個可以兼作特別接待室跟會議室的辦公室,實際上大約有十五坪寬。但是這裡卻擠進大量的人,甚至會覺得有些狹窄。

中央是坐在輪椅上的折原臨也。

還有站在他身旁的坐。

以面對面形式站在辦公桌前面的,是瀧岡劉生與站在旁邊的瀧岡珠江。

在稍遠的位置,是坐在沙發上的冰浦,與站在他背後臉色發青的秘書。

接下來是以不藤為首,數名知道劉生「另一個面貌」的幾名幹部。

然後就是對臨也投以戒備眼神的第三調查部成員們。

處於這種被二十幾個人團團包圍,其中有十人以上攜帶某種武器的狀況下,即使接下來立刻發生單方面的屠殺也不足為奇。

在這種壓倒性的差距中,瀧岡劉生對臨也露出遊刃有餘的笑容。

這個體育場的「王」雖然輕視對方,但還是以完全不放鬆警戒的銳利眼神開口:

「真虧你敢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我面前,這點我很佩服啊。」

「你比較喜歡別人偷偷摸摸又嚇得發抖嗎?」

「跟喜好無關,那樣才是理所當然吧。」

瀧岡就像宣示說自己根本不打算交涉一樣,以目中無人的態度說道:

「既然踏進我所打造的『劇院』里,就得扮演符合自己身分的角色。你的角色是太過得意忘形,最後只能凄慘求饒的小混混A罷了。我能做的只有指導演技,原本說來,你的意見根本不會傳進導演耳里。」

「也有很多導演會採納演員的意見喔?」

「很遺憾,我並不屬於那種類型。我認為導演就是舞台的神,舞台監督則是王者。是狂亂的天神,也是暴君。人類只要當個被絲線操控的傀儡就好。你們要對我的這座『劇院』,對這座球場奉獻敬意並繼續心存畏懼。」

也許是興緻來了,劉生跟往常一樣,開始以演舞台劇般的口吻講話。

周圍的人們雖然內心感到厭煩,但也只想聽過就算了──

但折原臨也本人,卻開始正面回應:

「這裡是你的劇院?不對吧?我想真正的老闆是夏瓦集團的統帥,夏瓦白夜丸先生才對喔?這個劇院要上演什麼,最終決定權應該是在老闆手上吧。誰能證明你不是得看贊助商臉色的傀儡?」

「名義上的王者,跟實際的支配者是不同的。夏瓦集團不過是一群利慾薰心的傢伙。我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就把這個『劇院』,這個夏瓦球場建造完成!要說到缺點,就只有夏瓦球場這個名字。總有一天當我掌握夏瓦集團時,就打算換掉這個名字。」

瀧岡很乾脆地講出對母公司夏瓦集團的叛意。

但是,他的失控並未到此為止。

說不定是因為能傾訴憤恨的對象折原臨也就在面前,所以讓他卸下壓抑已久的束縛。

「我有義務讓這座球場變成更完美的『劇院』,要說我是為此而生也不為過吧。沒錯,這球場最終將超越劇院的框架,成為一個國家。不,將為成為一個完結的世界吧!我可以做到!」

瀧岡有如歌劇演員般高聲大喊。

冰浦像在述說「剛才這些我就當作沒聽見」般把視線移開,珠江的笑容雖然跟平常沒兩樣,但她的眼睛卻靜靜地看著地上。

護衛們的表情也都不形於色。但是像不藤這部分的人,眼神卻顯露出像是在說:「啊,萬一這種發言泄漏到外頭去該怎麼辦?」的恐懼。

但既然這種妄想正是讓他在夏瓦集團出人頭地的原動力,就無法輕易否定。也不可能否定。

當任何人都這麼想的時候──掌聲響徹辦公室內。

雖然很緩慢,但卻是十分強勁的掌聲。

「太棒了。」

拍手的不是別人,正是折原臨也。

他依舊坐在輪椅上,以誠摯的眼神看著瀧岡,並持續給予讚賞的掌聲。

「這真是壯麗的夢想。的確,如此偉大的事業如果沒有跟你一樣的能耐,就無法達成吧。不,即使擁有那種能耐,也還需要能成就偉業的力量。實際上你就是靠那強硬的手段為夏瓦集團帶來變革,然後將這個體育場和毒蛇隊納入手中!由你領導演出的劇院將會是個完結的宇宙,你曾經擁有做到這點的可能性。」

臨也雖然若無其事地道出將「世界」升格為「宇宙」的讚賞,但最後一句話卻讓瀧岡眉頭深鎖。

「……『曾經』擁有那種可能性?可以問你為何使用過去式嗎?」

「嗯,正如我所說的一樣吧?現在的你,無法抵達開天闢地的境界。」

臨也終於連開天闢地這種字眼都說出口了。在周圍聽著的不藤他們,也開始產生:「咦?又多了一個腦袋有問題的人?」這種想法。

但既然劉生明顯對他講的話充滿興趣,那麼揶揄或打斷臨也講話的選項,就不存在於世界上。

臨也刻意不去感受周圍的這種氣氛,只顧著配合劉生繼續講下去:

「你的確擁有近乎完美的『劇院』。然後你自己在舞台監督和導演方面,也有符合這個劇院的才能……光看這些並不會讓人感到遺憾啦。只有一點,不,要仔細劃分是缺乏兩項要素。也因此才讓你的劇本只能在中途閉幕。」

「你想說我缺少什麼?」

最初原本只是想聽聽被逼進死路的男人,會講些什麼逞強的話。但劉生很在意臨也講的「自己缺乏的要素」,於是被對方的步調牽著走。

現在他抱持純粹的興趣,催促臨也講出答案。

用來回答劉生問題的答案,已經足夠動搖他的內心。

「就是人材。演員及工作人員。」

「……你說什麼?」

把緊皺眉頭的劉生丟在一旁,臨也坐在輪椅上開始環視周圍。

「你並沒有聚集到能讓你的舞台獲得成功的適合演員,工作人員也沒辦法說有把工作弄得盡善盡美。你的指示明明很完美,可是周圍的人卻不相信你所說的話。這樣子舞台是無法完成的。」

彷佛讓人覺得是否一開始就準備好劇本,臨也口中流暢地講出如同演戲般的台詞。

站在旁邊的坐一面想著「你這個人真的是很油嘴滑舌」,並以推輪椅的陪同者身分默默地靜觀其變。

「你的夢想、野心……不,就連實際上的計畫,在這房間里都沒有任何人相信。這也包括你妹妹珠江小姐在內啊。」

「……你在說什麼?真是蠢透了。」

珠江嘲笑般地開了口,打算立刻否定對方講的話。

於是臨也往她那邊瞄了一眼,以明顯要嘲笑對方的語氣說:

「珠江小姐,你很焦急嘛。揚起一邊眉毛是你說謊時的習慣動作嗎?」

「什……」

「這種習慣動作我很清楚喔。畢竟我也算是一介小小的情報商人,如果無法分辨出對方有沒有說謊,這行買賣可做不下去。」

劉生稍陷沉默後,對講話時表情依舊泰然自若的臨也詢問:

「折原臨也。你之所以如此遊刃有餘,是因為確信自己不會被殺?難道你以為我們會顧慮到你背後的組織,然後對你手下留情?」

「怎麼可能。劉生先生反而是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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