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武野倉市 鬧區
──總覺得……城裡有些騷動。
富津久會的越野獨自走在街頭,覺得一股詭異的氣氛迎面而來。
不知為何,相較起平常的街道,現在的街道看來就像帶著刺一般。
之所以會這麼覺得,越野心裡有數。
阿多村和久和喜代島菜菜失蹤了。
這是一個震驚世間的事實。
只是,大多不認為他們已經離開這座城市。
因為風聲開始流傳後,喜代島家與阿多村家雙方的手下便開始監視市內的出入口,然後有情報指出,有人在市內看過那兩個人。
雖然不是看到他們走在一起,但知道他們各自都還留在城裡,也都還活著。
大概才要準備離開這座城市吧,不然就是注意到市內四周的監視,提高戒心了。
不只派人到車站監視,更與市內計程車行協調好,說不定每個司機都有拿到那兩個人的照片。
雖然覺得那兩個人遲早會被抓到──但可能是有人協助他們躲藏,至今依舊行蹤成謎;只是偶有消息說看到他們。
──喜代島那邊大概正大鬧著說「阿多村家的孩子拐走他們家的女孩」,龍二那少爺大概也在大鬧著說「和久是叛徒!幹掉他!」吧。真是的,這種時候還來添麻煩。
──不過事出有因,也不難想像他們想逃離這裡的原因。
一邊嘆著氣,一邊走在街道上,越野眼裡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不良刑警佐佐崎。
「喔,老大好。」
「啊,喔,是你啊。」
雖然覺得佐佐崎看到自己就撇開視線有些可疑,但看到站在他面前,兩個像還在讀國小的孩子,不禁眯起眼睛。
等那兩個孩子說完「再見!叔叔!」並轉身離去後,越野問道:
「……他們是誰?」
「嗯?喔……那兩個孩子是……那個,親戚的孩子啦。今天也翹課在路上徘回,剛剛在罵他們。」
越野知道他在說謊。
眼前這個男子的態度本身就很可疑,但主要是他之前就看過佐佐崎被那兩個孩子硬是帶去哪裡。至少在越野的記憶裡頭,實在看不出那是在「罵親戚的孩子」。
「……這樣啊。」
但是他沒有深究,向他問起另一件事:
「總覺得市內有點劍拔弩張耶。老大,你知道原因嗎?」
只見佐佐崎嘆了一口氣後答道:
「城裡不是有都更計畫嗎?為了爭奪那個利益,衝突瞬間變得很激烈。好像還有其他縣市來的黑道、邪教之類的亂七八糟的傢伙。」
「……我沒聽說耶。」
「應該是還沒跟你們這些基層的講吧。我也是在署長問起我之前都沒發現。聽署長說,他有跟喜代島和阿多村轉達,消息應該也快到你們那邊了。」
「……也就是說,維護城市治安的警察的老大,是個大牆頭草?」
聽到越野這樣傻眼的語氣,佐佐崎搖搖頭道:
「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對那個年輕署長來說,這城市不過是回本署前,作為踏板的地方。不起風波互不得罪才是正確答案。」
「有這樣一個聰明的署長保護我們城市,我高興得都要哭了。」
「別這樣講。那個署長現在也是為了別的案件兩頭燒……啊,對了,想起來了。」
佐佐崎迴避嘲諷,提起另一個話題:
「慎重起見問你一下……阿多村龍一死了的事,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傳言?」
「怎麼突然說這個……我是有聽說,是喜代島那些傢伙乾的就是了。」
「……雖然不得外傳,但看在你給了我不少零用錢,就告訴你一點大概吧。」
「?」
越野滿臉疑惑。佐佐崎拍了拍他肩膀,附耳說道:
「再過不久,可能就會抓到殺死阿多村龍一的犯人了。」
「啊……啊?」
越野驚訝得雙眼睜大。
還以為那件事會以意外或自殺處理,再不然就是成為懸案。
況且,才剛得知那個署長是個機會主義至上的牆頭草,難以理解這種人為什麼會想增添紛擾。
──不對,等一下。
越野此時彙整起一個推測。
說不定,警察查明這個犯人跟喜代島或阿多村都完全沒關係,其實是個瘋狂殺人魔下手的,這樣就可以理解了。
但是佐佐崎接下來說的話,推翻了這個推測。
「……如果不想牽扯進去,就趁現在快逃離這座城市吧。接下來會很混亂。」
佐佐崎一邊說著,冷汗一邊還從臉頰上流下。他小心注意著四周,謹慎地不讓人聽到這對話。
反過來說,佐佐崎反而不在意跟自己見面會被人看到,由此可見這個情報麻煩的程度。
「你聽好,署長本來也想壓下這件事。但是呢,犯人似乎透漏情報給媒體,這樣如果不先行逮捕,就會被懷疑是警方和地方有力人士有所勾結。再接下去就不能說了,我有先警告你了喔。」
佐佐崎迅速講完後轉身就走,越野目送他,表情僵硬地低語:
「到底是怎樣啊……這座城市,到底要發生什麼事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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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了,今天這樣就挺不錯了。」
臨也像個坐不住的孩子般,俯瞰著城市。
看著坐在輪椅上,於窗邊徘徊的臨也,坐責備似的開口:
「臨也閣下的『不錯』,對其他人來說大概就是地獄吧。」
「沒這種事喔。坐先生是把我跟快樂殺人犯,還是其他的什麼搞混了吧?」
「這個法說是在侮辱快樂殺人犯。」
「真過分耶。」
聳了聳肩,臨也跟坐談起「自己」:
「坐先生,我呢,發自內心喜歡看到有人中了一億元彩券喔。原本平凡的人生,突然間充滿薔薇色彩而充滿喜悅的瞬間,我真的很喜歡看到。但是,我也平等地喜歡那種一開始過著平凡人生,卻被天上掉下來的鉅款操弄到人生毀滅的樣子。不過,我只會爾偶引誘一下他們走上毀滅之路。」
「鄙人認為,只是偶爾就夠像個惡魔了。」
「相對的,我也偶爾會引導人們走上幸福喔。可是幸福並沒有一個客觀的評量標準,或許也有人享受著毀滅的人生就是了。我會尊重那種人。我也能接受許許多多扭曲的事情──只要那是人們所為。」
「平等的愛就等同誰也不愛……不知道是誰這麼說過呢。」
坐依舊平靜地出口諷刺。
站在他背後的遙人看著坐,鼓起腮幫子說:
「唔~坐爺爺!你在欺負臨也哥嗎?」
「哎呀哎呀,沒有喔。不過遙人啊,可別變成臨也閣下那種人喔。」
「為什麼?」
遙人臉上帶著不滿,卻又側頭表示疑惑。坐直言不諱地回答:
「能像臨也閣下這樣的,就只有臨也閣下了。你把他當偶像是你的自由,但想模仿的話,只會替自己帶來毀滅。如果這樣你依舊想探求這條毀滅之路,將不會再是個人,會變成個怪物喔。」
「好啊!可以跟臨也哥一樣的話,我就算不能當個人也──」
「不行。」
臨也打斷遙人的話,臉上表情帶著罕見的嚴肅。
「臨……臨也哥……」
「遙人,我會喜歡你或緋鞠或坐先生,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人們,原因是你們是個人。我不喜歡那種捨棄為人,捨棄自身的妖怪。說起來,身為妖怪卻能活得像個人,這樣還比較好一點。」
臨也看著遠方如此述說,彷佛知道有這種人存在似的。
「但是……我也想變得跟臨也哥一樣。」
「為什麼呢?」
遙人依舊滿臉笑容──某種意義上早已崩壞的笑容,對臨也說:
「因為我覺得,只要成為像臨也哥這樣什麼都知道的人,就一定能讓緋鞠的爸爸和我爸爸和好了。」
「……」
「媽媽變得奇怪的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我想臨也哥一定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我……要和臨也哥一樣!變得什麼都知道!這樣的話,一定也會知道該怎麼讓大家都好好相處!」
男孩笑著這麼說。
臨也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