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心志-什麼今天要槍斃我

殷汝耕在1935年成立冀東政府,抗戰勝利後被捕,在獄中,他終日念佛,了無嗔意,被提出槍斃時,還從容得很。檢察官問他有沒有遺言要留,他說:「我很奇怪,當初不是要我組織冀東政府的?為什麼今天要槍斃我?」

1946年,政協會議召開前夕,蔣介石對章伯鈞、羅隆基放話說:除了國防部長、外交部長,要當什麼部長都行!章伯鈞說:「就是給我干國防部長、外交部長,我也不幹!」羅隆基則說:「我要當就要當外交部長,我能講一口呱呱叫的英語,保證能當一個呱呱叫的外交部長!」

張愛玲說:「活在中國就有這樣可愛:臟與亂與憂傷之中,到處會發現珍貴的東西。」

20世紀50年代,蘇聯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上天,沈從文對人說,「啊呀!真了不起呀!那麼大的一個東西搞上了天……嗯,嗯,說老實話,為這喜事,我都想入個黨做個紀念。」

殷海光臨死前,徐復觀去看望他,他對徐承認自己以前的某些說法不對。他對徐復觀這樣說:「相識二十多年來,先生常為海光提到時厭惡的人物之一,但亦為海光心靈深處所激賞的人物之一。」徐復觀則認為,二十年來,在文化思想上他所遇到的最大麻煩,多半與殷海光有關。得到殷海光死訊時,徐曾繞室彷徨地自言自語:「今後的生活更寂寞了,再沒有一個可以談天的人了。」被他的太太聽到,立刻責備說:「你怎能說這種話!你說這種話,對得起其他的朋友嗎?」

20世紀60年代,為了揭露向達鄙視靠馬列做學問的「陰暗心理」,翦伯贊舉例證明,說:「北大老教授湯用彤在《魏晉南北朝佛教史》再版時,做了個後記,裡面說到自己『試圖用馬列主義的觀點指出本書的缺點』。向達看了則說:『這是降低身份。』」

「文革」中,洪辛幾遭沒頂之災,他被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於是來了個「你說什麼我就承認什麼」,甚至加上荒唐的編造,叫做「雙料特務」,這些自然以後都澄清了,他什麼也不是。人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個不善言辭的老實人說:「反正遲早要推翻的。」

1971年9月下旬,李劫夫從偷聽到的外電中得知,中國有一架飛機飛到外蒙時墜毀了,中國內部出了事,毛澤東病重了。到10月國慶,李又看到北京沒有像往年那樣舉行慶祝,便胡猜可能是毛澤東病重,已由林彪接了班。於是,他便又來了創作歌曲的癮,想提前草作一首慶祝林彪接班的歌,在一張紙上寫出了《緊跟林主席向前進》的歌曲題目,他的妻子張洛進來看了,說:你現在寫這個幹什麼?趕快別寫了。

周一良著《畢竟是書生》,或有論者以為周無反省之心,或有弟子朋輩以為周自責太過,承擔了不必承擔、也無法承擔的內疚,據說,周是有勇氣,良心的,他坦然將某位老先生匿名寄來的字條「無恥之尤」壓在玻璃板下。錢文忠以為,「畢竟是書生」不是膽怯的求恕之詞,其中包含著一股極難領略的傲然之氣。對晚輩,周只有在認為你孺子可教時,才會在字幅上鈐上「畢竟是書生」之印,否則只蓋白文名章。

蔣介石死後,錢穆自稱「內心震悼,不知所措。日常閱覽寫作,無可持續,惟坐電視機前,看各方弔祭情況,稍遣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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