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們已經能在現實交易中獲得理想的利益,那從羽賀那的角度來看,就算在投資競賽中獲勝,能獲得的東西也有限。
把目前別人托給我們的錢,加上我自己的財產以及該付給羽賀那的報酬,我們手上的資金已經膨脹到了六十七萬慕魯。
我目前的資產則大約有十七萬慕魯左右。從七萬慕魯開始到現在,我已經賺了十萬慕魯。因為這裡面有兩成是要給羽賀那的份,所以現在這時候她的報酬也有兩萬慕魯左右。也就是說羽賀那隻要再賺進一萬慕魯,就能夠完全靠自己清還理沙欠的債了。
而且現實這邊的交易可不只有我們自己賺到錢。
像是頭腦相當優秀,卻因缺錢而必須考取獎學金才能夠上大學的克莉絲,以及因為欠債而受苦的外區居民們,也都能因此得到幫助。
所以羽賀那會把這邊看得比投資競賽重要也是理所當然。
因為這個想法完全合情合理。
不管我們在投資競賽中的成績多好,獎金還是二十萬慕魯。裡面扣掉理沙的三萬慕魯欠債後,剩下的份會由我和羽賀那平分。
儘管如此,羽賀那還是答應了我的請求而專註在競賽上。
她甚至沒問我這麼做的理由。羽賀那對於我打算把二十萬慕魯的獎金全給她的這件事完全不知情。當然我也沒對她提起在競賽結束後不久,我就要和她分道揚鑣,投入巴頓的旗下。
羽賀那什麼都不知情,也沒有對這方面的事多問什麼,就這樣答應了我的請託。
或許她從來不曾想過他人的內心中深藏著怎樣的念頭吧。巴頓說過要是人的數學才能過度發達的話,就會壓迫到其他方面的發展。我相信羽賀那的反應有一半和這有關,另外一半則應該是出於別的理由。
從我和羽賀那決定專註於投資競賽的那天起,我們真的是將全付心力都投注在競賽上。明明說好了那天要休息,卻還是立刻就在客廳開始著手進行交易,並在虛擬空間中賺到了兩百萬慕魯。
羽賀那的程式果然是一件強力的武器,我們進行的交易也順利得像是在寫已經知道答案的考卷一樣。
當初我深怕自己會被這個未來仍不斷進化下去的程式取代,但確立了目標並朝著它奮勇前進時,這程式卻又搖身一變成了再可靠不過的法寶。
另外羽賀那前陣子好像因為擔心我的身體而累積了很多問題沒開口問,所以現在不管我們手上的交易結束與否,她都用怒濤般的提問來對我進行轟炸。我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麼多問題能問而深感驚訝,她的熱情簡直強烈到讓我懷疑自己能否與之匹敵。
我和羽賀那都沒注意到已經黃昏,客廳完全暗了下來,彼此注視著裝置並熱烈討論。理沙結束打工回來,打開客廳的電燈時,我們兩人才總算回過神來。
理沙看到我變得有精神了,也由衷感到高興。
但在理沙對羽賀那問說:「這樣你也放心了吧」的時候,讓我非常困擾該怎麼反應。羽賀那也同樣因為這句話嚇了一大跳,不斷在我和理沙之間看來看去。
她的臉接著就變得好紅,然後低下了頭。
這也就是羽賀那會接受我請託的另外一半理由。因為羽賀那對我敞開心扉的程度已超過了我的想像。看她親近理沙的方式就可以知道,她的個性本來就很一板一眼,甚至可說是正經得有點過火。但因為羽賀那的能將她的數學能力應用到現實中也算是拜我所賜,所以這樣的態度中必定也有感激我的成分。
不過我想羽賀那現在的表現已經遠超過單純感激的程度了。
在這一天,她也是一樣似乎覺得連洗澡都很浪費時間,一直不斷和我爭論,然後用心的修改程式數值,直到理終於沙發火才跑去洗澡,但過不了五分鐘便又從浴室里沖了出來。她這次雖然有好好換上睡衣,卻連頭髮都沒擦乾。
理沙似乎也已經懶得念她了,只是用浴巾幫她擦頭髮,最後將那長發包起來盤在她頭上。因為我們兩個人就並肩坐在客廳的桌前工作,所以在羽賀那盤起頭髮後,我能非常清楚的看到她的脖子。她從耳際垂下的髮絲,以及那白皙又纖細的頸部,看起來都十分漂亮而成熟。
這天深夜,我在理沙到達忍耐極限之前回到自己房間,然後寄了封郵件給巴頓。
我在信中寫說:「因為某些事情的關係,請讓我在投資競賽結束後再給你答覆。」
巴頓依然馬上就回了信。信中的內容就只有「沒關係」這一句話。
儘管巴頓是個已經慣於出入皇家中央飯店,更能平然乘坐高級禮車的超級富豪,卻沒有給我任何居高臨下、氣勢凌人的感覺。他始終將我當成一個對等的個體看待,是個心胸寬廣的人。
說到薛丁格街的繁忙,我或多或少透過網路傳聞或書本有點了解。聽說人在那邊根本就不被當人看待,也幾乎沒什麼時間休息。在那裡能夠得到高薪的只有極少數人,其他人則大部分都只做一兩年就會被炒魷魚。
但相對的,只要成功也就能獲得很大的報酬。
不過就連這條路上也有所謂的捷徑存在。如果能成為自己籌措資金、以自己的判斷來投資的基金經理人,那即使獨自作戰也能得到難以置信的巨額報酬。要是想以此為目標的話,一般首先得在薛丁格街的主要金融機構中待上一段時間累積經驗,然後再自己獨立開業。
如果能在巴頓身邊進行這一段磨練,對我來說可是無上的幸運。
只要上網搜尋不列顛投信基金基金,就能查到它在全世界五千多家的投信基金排行榜中,名列第三十二。其基金規模有三百億慕魯,而巴頓的年收入約推估有四億慕魯。
要是能待在巴頓身邊磨練自己,並在進一步鑽研後獨立開業的話,那我就能獲得和巴頓相當,甚至比他更高的收入。
在業界排行第一的基金經理人的年收入推估約有三十億慕魯。
只要能這樣持續經營數年,我就幾乎等同於掌握了一個小國的國家預算了。
況且到那時我大概也有了人脈,應該做任何事都能隨心所欲吧。
夢想。
那個站上前人未至之地的夢想。
為了實現它,讓我不得不和羽賀那就此分開。這樣一來羽賀那的投資程式總有一天會失去動力,變得再也賺不了錢吧。既然如此,那我就有必要在投資競賽中獲得優勝,得到那二十萬慕魯才行。
「早安。」
隔天早上起床後,我和羽賀那在房門口偶然碰頭。
羽賀那隨即開口跟我道了聲早。
「喔嗯。」
我如此回應,接著和她一起走進客廳。
理沙已經在客廳里準備好早餐。當她看見我和羽賀那一起走來時,溫柔的微微一笑。
「今天的股票有七十二支。現在波動率變得很高,我希望你注意有幾支股票的價格變動幅度很大。」
「知道啦。我又不是菜鳥。」
我一邊啃著剛烤好的麵包一邊說,然後發現在流理台前拿著咖啡杯的理沙面露苦笑。她的表情感覺想說:你還真是自大呢。
但我可是擁有能讓巴頓看上眼的投資技術,現在也正拿著許多人的資金,創造出很出色的收益。就算是托羽賀那的程式之福才能有這種成果,但那程式本來就是依我的判斷為基礎來製作的。
所以我不覺得自己是在虛張聲勢。我的自信可是有憑有據的啊。
現在羽賀那已經不是坐在我對面座位,而變得總是坐在我旁邊吃飯了。這是她從旁邊對我這麼問道。
「不是菜鳥的話,你是什麼?」
這是在挖苦我嗎?如今我也已經不會這麼想了。於是對板著一張臉向我提問的她這麼回答。
「我是投資者。」
「……投資者。」
「而且我用的可不是從媽媽皮包里偷來的錢。」
這一句是羽賀那曾對我說過的話。
當然她好像也還記得這件事,所以露出有點像要哭出來的表情稍微低下頭去。
但即使如此,羽賀那依然一直看著我,然後小聲復誦了一遍。
「投資者。」
「沒錯。」
我將視線移回裝置,開口:
「我們是投資者。」
我感覺到羽賀那在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氣。而靠在流理台旁的理沙則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我們,無言的笑了一笑便開始洗碗。
我剛剛用的詞是「我們」。
除了我之外的另一個人指的是誰,自然是無庸置疑。
「我們來打爆喉片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