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中三年級的時候。
我在暑假前的升學指導座談上,讓老師大吃一驚。
「西木野同學真的要選擇就讀音乃木坂學院嗎!?那裡可是幾前年就在流傳隨時會廢校的二流學校啊──」
我現在都還記得,那時老師話說到一半就慌張緘口的表情。
哎呀──儘管管轄範圍在國家和地區上都各執一方,但同樣身處公立學校,那麼說還真是不夠委婉呢,嗯。
而那時心懷諸多不滿且憤世嫉俗的我,以一臉「是是,我了解,我都了解」的表情制止了老師。
「這是父母的方針。」
我知道只要怎麼說,對方就不會再追究。
我的父親是一間在區內頗負盛名的綜合醫院所有人,自從入學以來更是常聽到周圍的人這麼說──那座醫院的女兒竟然來讀公立學校。所以只要搬出父母這個擋箭牌,老師們大多都會閉上嘴。尤其是消極主義至上的公立學校老師。
哼,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接下可是來要去讀一間水準更低、更低,而且即將被廢校被遺忘的公立學校──音乃木坂學院呢!
哼。我對坐在兩張並排桌子對面的老師出言不遜地說:「這已經是決定好的事了。而且我想,以我的成績幾乎不可能考不上音乃木,今天可以就到這裡結束嗎?」我想我心裡果然還是有點心浮氣躁。
沒錯,儘管結果如此,直到高中前我所就讀的學校,可是區內還算熱門的國小升國中的直升校,因為學校制服是在區內少見的可愛樣式,所以不只附近的孩子,區內有許多學生希望入學。
實際上像我家就離學校有點遠,所以每天都坐車上下學。
也就當然不會在小學時期和凜凜、花花相遇──還有小果和小繪她們,也都是進入音乃木坂學院後才認識。
啊,不過相較之下我們就住得很近,而旦小果和小海家在地方上很有名,所以我早就知道穗村和園田道場的存在。
有這樣背景的我,因為家裡是開醫院的,所以周圍的人最初好像都以為我是私立小學「入學考」的落榜組,才會來到這裡。
不過沒過多久,我就展現出自己的實力讓大家改觀了。
小學期間我一直都是擔任班長。
上了國中後當然就是學生會的一員。
我有自信自己至今的經歷,完美地符合申請入學資格,我之前一直、一直是這麼想的。
為什麼西木野醫院的大小姐會來這裡?當大家在別處對我有疑問時……
我自己才是最不解的人啊。我本來就不應該來上這種公立學校,而是應該到上流的私立女子學校才對啊──
所以問題點就在於──
國中三年級過完後,出現分岔的升學之路。
因為千代田區從很久以前就有多間私立學校,所以原本在小學時期會以本地學校為優先考量的父母,從國中開始就多了很多選擇私立學校的例子。
我想在這樣的環境中,周圍的人就理所當然地以為我會選擇私立女子高中就讀。再說我這樣的個性根本不適合上公立學校啊──就在連我自己都這麼想的時候。
沒想到我卻只能報考音乃木坂學院的入學考試。
唉,自己想到都覺得頭暈目眩。
這一定又會成為班上同學們討論的話題吧。
聽說西木野同學要去音乃木喔──
咦?為什麼!?她考試落榜了嗎!?!?
啊,說不定其實她並沒有那麼聰明之類的──
明明期末考試也是學年第一,卻偏偏要選擇去音乃木,只想得到是因為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吧──
我彷佛現在就能聽到,在教室里瘋傳的低聲耳語。
絕對不會直接向我本人訴說的,遠方傳來的──悄悄話。
啊──真是的,我家的爸爸到底在想什麼嘛!
說什麼「你要作為醫院的繼承人進入本地學校」,什麼嘛!
不明所以!!啊──真是的,明明我才是最想問為什麼要進音乃木的人啊!!
*
「小真的要去念音乃木嗎?」
所以在暑假前最後一堂游泳課的時候,剛好在我旁邊的女同學這麼問我時。
我就像是被趁虛而入──
「嗯,這是父親的決定,我也無可奈何。」
坦承地說出原因。
也許是因為只有一個人也好,我希望能告知真相。
現場一片深藍色的學校泳衣和飛濺的水花。
已經過了一半的七月時節,夏空非常舒適晴朗──因此也讓我稍微敞開了心胸吧。
暑假馬上就要到來。
之後可以暫時不用來這種有著刺眼視線,待起來又令人不快的學校了。
但是在聽了我的回答之後──
「原來如此,真令人意外!」
這個帶著笑容直率回應我的人──是班上唯一以小真稱呼我的尾崎同學。
我們明明就不是那麼親近,她卻總是很自然地來和我搭話,總覺得是個很天兵的女孩。
她好像也完全沒注意到,我在班上總是格格不入。
但也許正因如此吧。我也很自然地反問了她。
我平常總是對他人擺出一副對這種麻煩問答不感興趣的樣子──所以我應該不是會回問的類型啊。
「尾崎同學呢?已經決定好要上哪所學校了吧。」
「我要去上另一間私立女子高中。單一申請,所以幾乎是確定錄取了。我也是應父母的要求。不過真羨慕小真呢,其實我原本也想進音乃木喔。」
──咦?
「你剛剛──說什麼?」
尾崎同學嘻嘻地笑著。
「我說,我原本也想進音乃木喔。」
「咦咦~!?想去音乃木?該不會是那間音乃木吧?你認真的嗎?為什麼?是什麼原因?應該不是跟別的學校搞混了──」
尾崎同學這次好像是真的覺得我很滑稽,笑著打斷我說話。
「小真真是的,明明是自己即將就讀的學校,不用講得這麼糟吧──嘻嘻。」
我凝視著她的臉,圓潤又溫柔,還有一頭染成明亮顏色的頭髮,配上充滿活力卻又有點傻氣的說話方式。
沒有任何隱藏的惡意,也沒有會在背地裡小聲爆料的嘴臉,單純散發出天真爛漫氣息的──尾崎同學。
「我跟你說喔,因為小真每天都坐車上下學,所以我們沒有機會在上下學途中相遇,不過我是從小川町來學校的喔。也去過小真家的醫院。」
「啊、原來如此──所以才想去音乃木啊。也、也是呢。離那邊比、比比比較近呢!」
我不知為何不太喜歡從尾崎同學口中聽見我家醫院的事──所以大聲又快速的說話帶過話題。好像還有點破音了呢,真失敗。不過尾崎同學並不在意這個樣子的我,她繼續說:
「嗯,對啊。所以其實我在小學的時候,就應該去上當地的音乃木小學,但是父母想碰個運氣來這裡抽選入學資格,沒想到就上了。」
嘿嘿嘿──尾崎同學令人意想不到的大胸部,跟著笑聲一起晃動。
明明穿著學校泳衣。明明才國中三年級──
總覺得──很厲害呢。
尾崎同學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將手輕輕放上我的胸前,笑著說:小真的接下來才要開始長大喔,然後就開始說起想去讀音乃木的理由。
因為從小學開始就在遠離住家的學校就讀,所以在住家附近幾乎沒什麼朋友。
因為很羨慕每當有地區性祭典或是要跳盂蘭盆舞時,音乃木小學的學生就能一起結伴參加。因為這裡的大家都是從遠方來上學的,所以完全無法在放學後一起玩耍,覺得很寂寞。而且這所學校的學生雖然人都很好,但競爭心很強,總覺得和自己不太合得來。
由於升高中時應該就可以選擇自己想去的學校,所以想要儘可能選個走路就能到的當地學校──
不過跟父母講出自己的想法後,遭到強力反對,說是高中幾乎沒有走路通勤當地學校的學生,想交朋友的話,上高中後反而是不搭電車上下學的人會大幅損失和朋友一起玩耍的機會──
──的確。
還真的沒聽說過──都內有高中生徒步上下學呢。
我忍不住用力點頭。尾崎同學又開朗地笑了。
「就是說啊,我完全沒注意到那些事呢──真是少根筋!」
我和尾崎同學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