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驚天大份卡士達

空氣像是冷玻璃一樣凍痛了鼻頭跟耳朵,感覺哎喲整個就是冬天了。穿上140丹尼係數的黑褲襪,脖子縮在繞了好幾圈的SPINNS圍巾裡面,走在通往車站的路上口吐白霧,感覺好像蒸汽火車頭。嘟嘟波波,機件順暢,今天全面正常。天氣晴朗但天色飽和度低,有點灰,還掛了幾朵不太成形的雲,像用刷子撇的。不時吹起北風,撩起我稍微留長的頭髮。我耳里的耳機放著有點時髦的音樂,沉穩、成熟又溫柔,老少咸宜,感覺走在路上就會聽到某處播放這樣的BGM,但實際上又有點耍技巧,跟普通音樂不太一樣。這是穗高學長傳到我播放器裡面的音樂,好像是爵士,我不太懂但應該是喜歡。

拿月票嗶過收票口,踩著咚咚咚的節奏下樓梯。我不喜歡太擠的電車,所以都是搭早一點避開通勤上學的人潮,十八分開的普通電車。我站在二號車廂位置最後面的乘車標線上,雙腳一個併攏,月台就響起電車即將進站的廣播,分秒不差。電車駛進月台,我眼前就像吃角子老虎一般掠過各式各樣的人臉,臉、臉、臉、認識的臉,下巴線條好看。電車停住,車門打開。

「早。」

「早安。」

我摘下一邊耳機,向站在門邊的穗高學長打招呼。車門即將關閉,請趕快上車。

「考試準備得還好吧?」「是,應該可以,穗高學長還把去年的考古題給我看了。」「那個老師年紀大了,應該懶得每次都出不一樣的考題,所以幾乎每年都一樣。」「但是這樣好像有點作弊喔?」「沒差吧?能作弊就作嘍,只要能得分就好了。」分析局勢擬定策略是理所當然,考試本來就是這樣啦。睡眼惺忪的穗高學長如是說,看來他不太習慣早起,精神不濟,回話也很隨便。但我覺得好像走進了他的圍牆內(?)這樣的隨便感覺並不差。兩站距離的短短對話,就補充了一天所需的穗高酸。耳機里的音樂換了,感覺比較開朗,電車到站,下車。

從車站到學校之間有成排的櫸木路樹,這裡突然有人從後面對我打招呼,我不自覺回頭稍微揚起嘴角。仔細一看,黑色鮑伯頭,白皮膚,稍微比我高又比我瘦一些,應該吧。

「山田,早啊。」

我打招呼,邊打招呼邊關掉音樂播放器,拿下剩下的一邊耳機,捲起線收進口袋。山田聽我喊山田也不以為意地對我說話,看來確實是山田沒錯。穗高學長也跟其他的男學生打招呼,感覺男左女右靠邊站,到這裡就解散了。今天充電完成,不敢說是充到一百趴,但應該也充到了七成,是可以撐過這一天了。健全的高中生有各式各樣的糾結,要保持適當的距離,還要有正當的言行舉止這樣。

山田好像在聊什麼電視節目,我隨口答腔說是喔。我試著說自己不太看電視,所以不太懂,她問,那你平常都在幹什麼?嗯──幹什麼呢?昨天洗衣服之後刷個浴室跟廁所,晚餐煮個咖哩來吃,吃剩的白飯用Ziploc的保鮮盒依一餐的量分裝,一盒冷藏其餘冷凍,然後就是用播放器來聽穗高學長傳給我的音樂,邊聽邊寫英文作業跟準備期末考。她說哇──沒想到你這麼認真。嗯──我想也沒那回事,我用食指抵著嘴唇抬起頭說。天上其實沒有寫字,我想說要是有寫就好了,會不會那樣,滑一下就出現選單畫面呢。我唯一的興趣?應該說異常行為?的那個獵男人活動?最近已經完全不碰,我也不再獨自上街閑逛,所以客觀來說對啊,應該是個只能念書跟打掃的零興趣認真高中生。

就在我胡思亂想這些東西的時候,突然又有其他女生對我說早安,發色相當淺但很自然,看來應該沒漂過,是自然色。皮膚白又有點雀斑,感覺是亞洲人模組貼了白人貼圖的樣子。「染谷早啊。」我試著微笑。染谷也說,你們在聊什麼?很平常地一起來聊,看來是染谷沒錯。最近我答對的機率頗高,重點就是方向與對策,預習與複習。

嗯──我們沒有聊什麼啊──我說,染谷搓著手說你看今天好冷喔──可是我也不太討厭冷就是了──我說你不覺得冷空氣好像可以把肺清乾淨嗎?染谷笑著說鬼扯啦,但是我懂你──這樣。

走進教室又接連有幾個人找我說話,我已經懶得去分辨,所以乾脆不管對方是誰,隨口就給些五公釐那麼膚淺的回應,而這也沒什麼大問題。我不禁要想正常高中生有很多事情得做,好辛苦啊,就軟趴在課桌上。此時松川同學走進教室對我打招呼:「中萱你早啊。」我開心地露出笑容。

「松川同學你早啊。」「怎麼?有什麼好事嗎?」「嗯──沒啊──只是想說松川同學來了──這樣。」「什麼啦,真噁心。」她認真地說我噁心,好傷心。

之前擔心的人際關係扭曲?現在似乎已經雨過天青,松川同學的狀態也恢複正常,像個正常的同班同學,距離不近也不遠,可以正常打招呼正常聊天,有點開心。

「喲,梓梓早啊,今天也這麼美呀。」捩子外掛了百合花叢跟神秘閃亮特效,像一陣微風般瀟洒現身。最近班上同學比較習慣有捩子在,不會每次都心花怒放大尖叫,但是每次她出現還是會引發騷動,看來她還是不太正常。嗯,但應該勉強算在正常的範圍內,姑且算是吧,這種事情就是要習慣。

就這樣,最近我似乎像個非常正常的正常高中女生,甚至覺得以後搞不好就一直是個正常高中女生,但這真的行得通嗎?我這種人能夠過正常生活嗎?心中隱約還是有茫然與擔憂。

「哇,嚇我一跳。」

一回家就發現媽媽躺在玄關睡覺,有點不正常。

「啊,梓梓回家啦。」

「哎喲,你這副德行跟我正常打招呼很傷腦筋好嗎?怎麼了?」

「沒有啦,有點累了。」

拜託,累了就毫不猶豫睡在玄關?要是你有表現努力掙扎過但力不從心的樣子,我還勉強可以接受,但是你手貼丹田直接躺平,根本就是打定主意仰天長睡,難道不會腰酸背痛嗎?

「地獄那一夥最近完全放棄要打倒我,就只是拿我當借口來測試新研發的道具罷了。好像只要搬出我的名號,就有預算下來這樣。」

其實那種BB槍拿幾支來都沒用,但是整批同時狂轟濫炸還是有點累啊,又不是土浦的煙火大賽。媽媽口氣很不滿,但我根本一個字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總之她的黑幫生意有什麼莫大的苦衷就是了。

「要睡覺就先卸妝再回房間睡啊。」

「嗯──不行,動不了,先休息一下再說。」

媽媽說了就閉眼,不管我搖她踢她,硬是不肯動。

「地獄那一夥有沒有想過後果啊?那樣搞下去扭曲會很慘烈,今年的耶誕節也會很嚇人喔。」

「耶誕節?耶誕節怎麼了?」

「啊,跟梓梓沒關係,應該吧。」

好好好,是是是。是說往年我都過著低調樸素的土色人生,與耶誕節無緣就是了。但是你走著瞧!哼,結果拿棍子來都橇不動媽媽。

「喔──受不了──今天晚餐呢?要吃一點嗎?」

「要吃。」

媽媽完全擋住路,我只好嘿咻一下跨過媽媽進屋。「藍色。」喂!不要偷看女兒裙底風光!先進房間里換上家居服,看看冰箱裡面的庫存,想說這能做什麼呢──該去補貨啰──此時躺在玄關動也不動的媽媽突然問我:「梓梓啊,你最近是不是多了些怪朋友?」

「怪朋友?」

我從冰箱里拿出白菜和豬肉並這麼回應。要說朋友的話,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澤惠、松川同學跟捩子了。還有,嗯,穗高學長。被媽媽嫌怪是覺得有點怪,但怪歸怪,大家感覺還是挺正常的。

「嗯──感覺你好像中了什麼奇怪的詛咒……感覺倒也不是什麼壞東西,所以我想說梓梓平安就好。這算詛咒嗎?比較像制約?不對,這是心意……吧。也對,能體貼別人不算壞事。」

媽媽不太滿意地嘀咕個不停,但似乎因為累了,半途就嫌麻煩丟下一句:「啊隨便啦。你就自由自在地過生活吧。」

「自由自在是吧~」

我隨口答腔,也是喔~今天這麼冷有點懶,晚餐吃火鍋好了?自己吃火鍋感覺很孤單,都要趁媽媽在的時候才能吃火鍋啦,我邊想邊切著白菜。最近感覺非做不可的事情好像比之前更多了,再加上不能做的事情、最好別做的事情、可以做但做了好像不太好意思的事情,有時候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麼自由,但這該怎麼說呢?也不覺得討厭,對,很多事情都要談個攏才行。

「不是只有隨心所欲才算自由啊。選擇不自由也是一種自由,你要自己思考,自己決定。」

仔細思考,自己決定,媽媽又重複一次。嗯~也是啦~我當作耳邊風,啊,大蔥沒了,但是又懶得去買,想說差不多的東西就行了,所以決定用洋蔥代替,自己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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