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前篇) 與女國中生的援交,讓他的內宇宙空間產生律動

我要分享一件以前的事。當時有個熱烈發表自我主張的男子,出現在比現在熱鬧的車站前面。那傢伙像三明治一樣,在身體正面和背上貼著傳達自我主張的紙張,比手畫腳地對著路上往來的人們訴說主張。他的動作大得阻礙到行人通行,感覺隨時都可能有人去通報站員。對於他的主張,沒有任何人好奇心旺盛地停下腳步聆聽。

畢竟是陽光猛烈的炎熱夏天,每個人都垂頭喪氣地走著路,根本不想靠近一個如人體岩漿般散發出炙熱能量的男子。我也跟大家一樣,沒興緻站在男子的正前方聽他說話,但還願意站在遠處聽一聽高論。因為我隨時都有時間。

照男子所說,「這個世界是神的垃圾桶」。神創造出來的失敗作品會遭到廢棄,而廢棄地點據說是我們居住的星球。真不知道男子是從哪裡接收到這樣的神旨。不過,可以憑靠執著的想法和妄想甩開酷夏的熱氣,還那麼有精神地大聲喊叫,讓人不得不佩服地想:「人類真是有趣。」所謂情緒足以影響病情,這句話或許挺正確的。

根據男子的預言,世界似乎會在一星期內燒毀,迎向末日。

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兩年以上的時間。世界應該還沒到末日,我們也還好好活著。

所以,我今年的夏天也為了考試吃盡苦頭。

大學上學期的期末考結束了,開始進入第二年的暑假。快中元節了,要回老家一趟嗎?還是不要?抱著猶豫不決的心情回到公寓時,發現比內像個小混混般蹲在門前等我回來,我決定先逃為妙。跑到一半時我回頭看,不用說也知道,比內當然追了上來。

我們兩人一路跑到公寓外。流了滿身大汗回來,為什麼還要回到大太陽底下?笨蛋才這麼做。於是,我停下腳步,抱著「姑且聽聽吧」的心態轉過身。一轉身,我看見一個女人整片瀏海貼在臉上,瀏海底下的右眼眯起,還發出銳利的目光。她一邊大幅度擺動雙手,一邊保持身體向前傾的姿勢奔來。我決定繼續逃跑。

我從便利商店的前方跑過,再經過大學的出入口,準備奔向郵局的另一端。說是這麼說,但其實建築物並排在一起,所以實質上的距離根本不到二十公尺。剛才好不容易走下大學的陡坡,總算可以回到房裡休息的,我怎麼可能真的打算在大熱天里奔跑。我們在體格和性別上都有差異,隨便跑一跑也不會被比內追上吧。

因為我這般小看比內,雙腳的動作也變得懶散,結果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低估了比內的實力。比內的動作明顯看得出來是認真的。雖然她的跑步姿勢奇特,上半身和下半身的動作不協調,看似各做各的動作,但確實拉近距離往這方逼來。這女人的一舉一動怎麼都像在拍恐怖片啊?這或許是種她真的被逼急了的表徵吧。

比內在離郵局不遠的地方追上來,整個人趴在我的背上。不知道是順勢還是恰巧,我的腰被她的膝蓋踹了一腳。我猜她是故意的。

我和比內一起手扶著膝蓋,氣喘吁吁地低著頭。比內左右不對稱的雙眼隔著髮絲直直瞪著我。與其說她的右眼比較小,應該說左眼看起來比較大。

「你幹嘛要逃跑?」

比內的問話態度充滿恨意,彷佛在說「害我沒事多受苦」似的。

「我看到你追上來,就忍不住跑走。」

「是喔……」比內擦汗擦到一半停下動作,然後用力甩手和甩頭。

「是你先逃跑的吧!」

她似乎察覺到順序有問題。真可惜,差一步就騙過去了。

「沒有啦,我怕又被掐住喉嚨。」

比內剛才的姿勢就像鄉下地方的便利商店外面,坐在路邊水泥塊上吃午餐的小混混一樣,一般人看了都會產生戒心,也會想逃跑。

「你找我有什麼事?」

比內先從膝蓋上挪開了手。這女人每次都復原得這麼快。

接著,她一副有所要求的模樣伸出手。

「我會找你只有一件事!還給我。」

「還什麼東西?」

「我的詩……呃……我是說寫了很多東西的筆記。」

比內說到一半時視線在空中遊走,並改口說道。她的臉頰因為難為情而逐漸泛紅。

哈哈!竟然要我還給她我的詩篇收藏。

「那是被丟到垃圾桶的東西,而且我也不是用借的……啊!是,我會還給你。」

看見比內的右手擺出準備發出刺喉攻擊的姿勢,我乖乖地表示順從。如果不順從,她可能會放火燒了房子,也順便把我燒了。再說,我拿著那些詩其實也沒什麼用。

不過,現在比內知道了垃圾桶的運作方式,我恐怕再也讀不到新創作的詩篇,這點確實讓人有些難過。我失去一個珍貴的消遣方式,取而代之地得到「愛詩狂」這個受人鄙視的稱號。這叫我怎麼過日子啊!

「那回去吧!快點!真是的,害我沒事白白跑一大段路……」

比內一邊發牢騷,一邊往回走。她要往回走是無所謂,但每走一步路,就腳步左右晃動地說一句:「好熱!」她到底在門口等了多久啊?雖說頭上有二樓的走道擋住烈陽,但恐怕還是無法完全擋住夏日的熱氣。

「其實你可以在房間裡面等我的,雖然我房間沒有冷氣,但至少還有電風扇。」

我是說只要你不會把我房間翻得亂七八糟之後,還放把火燒了房間。

「啊?我又沒有你房間的鑰匙。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比內用誇張的動作揮手否定。我也不想交一個動不動就縱火的女朋友。

「我自己也沒有鑰匙。」

「你在說什麼啊!」

「我的意思是我都沒有鎖門。」

我走到比內的身邊跟她並肩而行,走著走著,連我也快要腳步左右晃動起來。

「你的腦袋真的有問題喔。」

「是啊~」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德性。那棟公寓里有誰的腦袋是正常的?西園就別提了,而住在二樓的兩個住戶我不熟,至於女國中生……她算正常嗎?自從要我幫忙推銷內衣褲之後,女國中生只是看到我就會立刻逃開。那感覺簡直就像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一樣,情況非常不妙。我很可能被迫從「愛詩狂」升等為「愛內褲狂」。

比內在便利商店前停下腳步。橫向拉長的藍白色招牌反射著陽光,顯得刺眼。

「幹嘛?」

「我要買冰淇淋。」

說罷,比內宛如被吸進去似地走進便利商店。

「那我也要買。」

望著便利商店幾秒鐘後,我一邊這麼嘀咕,一邊也跟著走進去。畢竟回到家只有香松可吃,吃香松也得不到什麼療愈效果。

比內買了水果冰沙口味、我買了鯛魚燒形狀的冰淇淋後,走出便利商店。枝繁葉茂的綠樹從便利商店沿著大學的坡道延伸,我們兩人來到樹蔭下,並肩靠在牆壁上,拆開冰淇淋的包裝。

自樹葉間流瀉的陽光在肌膚表面遊動,如發亮的碎紙片般紛紛飄落。

或許是便利商店的冷氣吹乾了汗水,不再有在炎熱晴空下的不舒服感。雖然四周的空氣仍然像不會流動的溫水貼在肌膚上,但姑且就當作在泡溫水澡好了。或許是冰淇淋幫手和嘴巴降了溫,所以才忍受得住吧。

比內咬下冰棒的爽脆聲音,和今年顯得低調的蟬鳴聲重疊在一起。抬頭仰望著從坡道和樹林另一端冒出頭來的大學建築物,我漸漸體認到真的放暑假了。雖然小學或國中時,暑假期間自然會有很多行程,每天都很忙碌,但對於長假確實抱著期待。到了現在,卻變得必須苦惱要安排什麼活動,才能排遣無聊的日子。而且,現在和肌肉、女朋友都沒有繼續交往了。

不知道是不是不方便吃冰,比內把瀏海往上撥開到左右兩側。

她只要好好整理頭髮,確實是個美女。真希望她可以一直這樣,不要那麼粗暴。

是說,讓她變得粗暴的原因好像是我喔?沒事的,是我想太多了。

「你叫什麼名字?」

趁著視線交會時,比內問了我的名字。

這好像是第一次和她這麼冷靜地交談。

「我姓神(Jin)。」

比內搬進公寓那天來打招呼的時候,還有上次大鬧一場的時候,我都說過自己的名字,但她好像不記得了。

這或許是正常的,我也不記得二樓的剪髮男和女國中生叫什麼。

「Jin?」

「漢字是神,但念成Jin」

我舉高手指在空中寫字。比內用視線追著我的字跡,吃了一口冰棒後,她低聲說出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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