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後一隻
隔天早上,拓馬做了個奇怪的夢。
那是段曖昧模糊的影像。拓馬眼前出現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人影身形纖細,大概是個女孩子,但拓馬不敢肯定。
人影開口說話。聲音含混不清,很難聽得清楚,不過從口型可以隱約感覺出她是這麼說的:
『──謝謝你。』
你是誰……?拓馬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清楚她為什麼要道謝。
可是不曉得為什麼,拓馬有種懷念的感覺。這種感覺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呢……拓馬試著思索,不過途中他的意識便浮出了睡眠的深淵。
「……嗯、嗯~~」
拓馬呻吟起來。
除了作了夢的關係外,他總覺得就是睡得不好。
當拓馬像這樣在床上蠕動時,他的手突然碰到某種柔軟的物體。拓馬閉著眼睛……用有點模糊的意識確認手中的觸感。
「嗯……」
耳邊傳來嬌膩的嗓音。
「──做好……覺悟吧,拓馬……」
拓馬一睜開眼睛──
嘉德麗雅可愛的睡臉就近在眼前。
………………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拓馬大叫著,跌落到床鋪下。
他的屁股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搞什麼鬼啊!?剛才……剛才那柔軟的觸感難道是……!?)
就在拓馬不停冒著冷汗的時候,騷動聲吵醒了嘉德麗雅。
黑髮美少女抓著棉被,看起來好像還很困的樣子。
她眼神迷茫地認出拓馬後,便開口說:
「……啊,早安啊,拓馬。」
「早、早安,嘉德麗雅!可以請你趕快解釋一下嗎!?這是什麼狀況啊!!」
「嗯……奇、奇怪?啊,對了,昨天晚上我本來想趁你熟睡的時候展開夜襲,所以才來到這個房間……看來我似乎是不小心睡著了。」
「還敢說呢!?你又要繼續騷擾我了嗎!?話說你完全搞錯夜襲的意思了吧!」
「呵呵,可別小看我的實力喔……」
「你睡昏頭了嗎!?我根本沒誇獎過你耶!?」
「那就先這樣了,晚安……嘰哩咕嚕。」
「喂,起來!給我起來啊,嘉德麗雅!」
拓馬硬是扯掉棉被後,嘉德麗雅揉著眼睛,一臉不悅地說:
「……妨礙淑女睡眠不是紳士應有的舉動。」
「一般來說,淑女才不會爬上男人的床。」
總之,今天是第七天。
要對付的使徒只剩下一隻。
「會來這個村子嗎?」
「這很難說呢。」
「運氣好的話吧。」
「應該說運氣不好吧。」
拓馬已經知道嘉德麗雅的願望是什麼了。
她要親手保護全世界,持續不斷地守護著所有人──
村子也在這範圍之內。對於嘉德麗雅來說──對於始終如一的嘉德麗雅來說,使徒現身這個村子根本只有壞處。什麼打倒使徒可以賺錢,她肯定壓根子沒這麼想過。
經過這一個禮拜的相處,拓馬已經明白她就是這種個性。
上午十點左右,當兩人在慣例的宴會廳享用早餐時,民宿老闆說:
「托兩位的福,慶典似乎能順利舉行了。真的非常謝謝你們!」
老闆笑容滿面。年紀比拓馬與嘉德麗雅大上一倍的男性笑得像小孩子一樣開心……這也是嘉德麗雅想保護的事物之一吧。
雖然自己的房間也有洗手間,但這天拓馬與嘉德麗雅來到公共澡堂旁邊的洗手間,肩並著肩刷牙洗臉。他們這麼做不為什麼,只是順其自然而已。
打理好門面後,兩人便離開旅館。
村子裡比以往還要有活力。約有一百人──或者更多的村民們,都穿著同樣的短褂,忙碌地到處走動。
這也難怪,畢竟慣例的慶典預計從今天中午開始舉行。
村民們把先前看過的大竹子用繩子一圈圈綁好,放在拉車上搬運。那一定是慶典時使用的大道具吧。
人群中可以看到之前找兩人攀談的男孩。那孩子曾滔滔不絕地道出自己的夢想,說想變得跟嘉德麗雅一樣強。男孩一注意到兩人,便面帶笑容朝這邊揮手。拓馬等人也揮手回應。
群眾經過眼前後,拓馬望向村子的入口處。
「……看來我果然運氣很差呢。」
最後的使徒正站在那裡。
最後的使徒是動物型。拓馬與嘉德麗雅毫不費力地打倒了那傢伙,不僅沒讓村子遭受絲毫危害,更沒讓任何一位村民置身險境。
感覺出乎意料地簡單。而這理由再清楚也不過了。
這是因為拓馬與嘉德麗雅兩人合作無間的關係。
──嘉德麗雅負責防守。
──拓馬負責攻擊。
這個組合果然很強,絕不是在自吹自擂。由於兩人實力都相當高深,一般人看了他們的團隊默契,甚至會覺得『這兩人該不會是無敵的吧?』。
「嗚喔!全部解決了耶!」
「太棒了!我保護好這個村子了!」
拓馬與嘉德麗雅忘我地互相擊掌。
然後他們面面相覷,瞬間回過神來。
「「……啊!」」
大概是意識到剛才的舉動很丟臉吧,嘉德麗雅臉都紅了。
拓馬也感受到微妙的氣氛,不禁搔起臉頰。
「「………………」」
在這個情況下,拓馬心想──
剛開始執行這次敕令的時候,拓馬是在最終將與嘉德麗雅一戰的前提下跟她搭檔──根據英雄大戰的規定,英雄之間互相爭奪BP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非得踩著別人的願望才能實現自己的心愿,所以戰鬥自然是不可免的。
除了落敗的覺悟以外,英雄也必須抱持著戰勝他人的覺悟。
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當然,拓馬也能輕易地理解這點。
不過……
「成、成功了,這樣就徹底保護好這個村子了。拓馬,我姑且還是要說一聲……都是多虧有你在。那個……昨天也是你救了我。」
看到嘉德麗雅慌張地摸著頭髮這麼說,拓馬忍不住扭曲著臉。
(要毀掉這傢伙的願望……嗎?)
他自問自答:
真的嗎?
真的嗎?
只能這麼做嗎?
「唔?喂,拓馬,你有在聽嗎?難得我這麼坦率地──」
面對有點不悅地鼓著臉頰的嘉德麗雅,拓馬回答:
「我在聽啊。你的意思是『沒有拓馬果然不行~』對吧?」
他故意開玩笑著說,不然就太難為情了。
「唔!?這、這個……!」
「我說錯了嗎?」
「是、是沒錯啦……唔唔~!被你這麼改口一說,總覺得好令人火大啊!不過是個區區的拓馬!」
嘉德麗雅揮刀砍了過來,不過拓馬卻輕易閃開了。
因為她不是認真的。
面對人型的對手時,嘉德麗雅只能全力交戰一分鐘。
……好弱。明明嘉德麗雅這麼強,在限定條件下卻弱得不得了。
她本人不僅承認那是自己的弱點,還批評為『軟弱』。
可是拓馬同時也這麼想:
(這樣……算軟弱嗎?不──)
不對吧。就戰鬥這層意義上來說,那的確是弱點。
可是嘉德麗雅之所以會有這種弱點,是因為她對『殺了人』這件事情懷著比常人更強烈的罪惡感。
而她之所以會對此萌生罪惡感,也是因為比常人更強烈地希望『保護所有人』的關係。
認真懷著這種英雄式的狂妄心愿難道不算『堅強』嗎?不……當然,拓馬壓根子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堅強』,但是……
然後,他的思緒又繞回一開始的問題。
(我……真的要毀掉這傢伙的願望嗎?)
2 第三十一隻
「拓馬大人萬歲!」「嘉德麗雅大人萬歲!」
「「真的非常謝謝兩位!」」
打倒所有使徒後,村民們也興高采烈地包圍了兩人。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