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Exit

朋友也不一定是說越多越好。克巳還在上小學之前吧,妻子就這麼說過。

就是這樣!也許有人會反射般的這樣反應,但這可不賢明。兜已經學到這點。絕對不能讓對方覺得自己實在無條件,自動的反應。

「原來如此,什麼意思呢?」聽取對方意見的詳細,在那之上的公正的判斷,一邊表示出這樣的態度,而最終有必要「原來如此」一邊點頭的必要,那個時候也是這樣。

「真的說的話,意氣相投的朋友一生還是就一個比較好。我的朋友啊,就有被友人借錢,最後弄得不可收拾的,還有別的朋友是被搶去了男朋友,還有被朋友嫉妒的,這種【惡友】也大大存在」

聽上去,你朋友挺多的嘛,兜想說卻又沒說出口。

妻子想說的可以理解。

比數量沒有意義。重要的是質量。和由產業革命所帶來的大量生產可能以後,經常聽到的話語是一樣的。

要想大量結交朋友,也就意味著要成為和周圍的人沒有芥蒂,圓滑生存的人。

而這在幾乎和他人沒有交流,不僅和他人的爭鬥為生,而且以殺害他人為工作的兜看來,簡直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平常,因為是文具製造商的職員,當然也會有和人打交道的時候。作為營業職員進行業務往來,參加內部的飲酒會也不少。但那總得還是表面上的應酬,不過是對【和周圍的人之間應該這樣進行交流】考慮的模仿而已。

「你只能和老婆保持親密真是不可思議」

最近,醫師有這樣說。平常,對於工作以外決口不談,也就是說為了要偽裝成診察室的問診和病狀說明,幾乎可以說是不會交流寒暄的,但突然就這麼說了。

發言的目的兜也理解。

對於想從業界脫離的兜,醫師從以前開始,就「現在肯定是不行的」「在先行投資收回之前必須要繼續工作」一直這麼說。潛台詞就是【不這樣的話】。不這樣的話,你和你的家人就有危險了。醫師提及兜的妻子,也是為了是他認識到失去妻子的可怕性。那個時候,都對於委託的工作都有點不儘力,不如說最近都是這個狀態,作為醫師來說自然是想給出重重一錘讓自己清醒一下。你愛護你的家人嗎?

「和她一起度過時光,很開心」兜只是這樣回答,雖然是說過去,但絕不是說現在就不開心。不同在於,當時還稍稍輕鬆。現在,時刻都在想著怎麼不惹怒妻子,一直都被一種緊張感所包圍,所以剛遇見那會的輕鬆感現時已經很難想起。

「能和你夫人那麼合得來的話,就沒想過能和他人也一樣合得來?」

「想過」雖然不至於會覺得和別的女性也能夠處得來,但還是會期待自己和他人之間的交流。「只是,有妻子在的話,就足夠了」

「真是令人感動的夫婦情誼」

「要是這樣就好了」其實是看著妻子臉色戰戰兢兢度過的每一天。「先生有嗎?」

「有什麼?」

「情誼。友情什麼的」

醫師露出【你在說什麼呢】的表情,倒沒有回答。

「三宅桑,這之後,工作還順利嗎?佔用你的時間,真是不好意思」相對而坐的奈野村低下了頭。這是關東地區也吹涼風,冬天的徵兆幾乎都顯現出來的季節,然而他還是在拿著手帕擦汗。個子不是很高,肚子略便便,方臉。

是警備公司的職員。半年前被分配到百貨商店,和到租借的文具店裡進行營業的兜,不時會碰上面的關係。而在這一個月里距離一下子縮短。

起因,是在文具店進行偷竊的少年。

在後場向擔當的店員進行完新商品的說明之後,在賣場巡視的兜,看到一個中學生差不多的少年在試寫紙上塗畫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孩子要偷東西了。倒真的沒有什麼說的算上可疑的行為,這雖然意味著這個少年的熟練度很高,但從兜看來,那種想要幹什麼不好的事情的企圖簡直太明顯了。

沒打算去揭發。畢竟在兜的少年時代,做的都是和區區的小偷小摸完全不能比,已經遠遠超過法律範疇之外的事情。沒有責備的資格。

這時出現的,就是奈野村。

穿著休閑夾克,靠近少年,馬上,踉蹌了一下。被少年推到的樣子。少年一臉凝重的,離開賣場,快步走出商店。

「沒事吧」兜對奈野村搭聲道。

「誒,失敗了」

「要抓偷盜的話,在離開店鋪之後在出聲不是更好嗎?」在結算之前,就叫別人小偷確實有點證據不足的樣子。這種初步的初步為什麼沒有好好遵循呢,兜發出了素樸的疑問。

「如果在店外面的話,就真成了偷盜了」伴隨著郎朗的笑容,表情也放緩。

「可不就是偷盜嗎」

「我是想能不能讓他收手」

現在的話還來得及,把東西放回去比較好。雖然不清楚是用了什麼樣的語言,應該就是在少年身旁說了這樣的話,結果被推開。

「我太放縱了啊」

「也許是放送,但我認為不是壞的放縱」兜真心這麼說道。「孩子不是只通過嚴厲的教導才會成長的」

「和我家差不多大的孩子」奈野村,為自己的放縱做著無力的註解。

而那個偷盜少年,最後是被往台階附近的自動販賣機更新商品的男性按住了。可能是慌忙逃走的原因,踢到了裝有飲料的箱子,連聲道歉都沒有就往前跑去,維修人員大喊一聲追了上去。

那天以後,成了但凡碰頭,就開始共有秘密的進行聊天的關係。兜可以構建表面上的人際關係,能夠裝成【和大家聊得火熱】的樣子。雖然和奈野村最開始的交流也是這樣,但漸漸的,兜意識到自己也開始樂於這樣的談話之中。

在互相都有一個兒子的共通點之上,奈野村嘴裡說出的話題,不是自我炫耀也不是誰的壞話,多是一些天氣和季節之類沒有任何敏感的東西,這讓人很舒服。

「奈野村,真是為人著想吶」兜有這樣說過。

「為人著想?是嗎?」

「總是會為了避免尷尬,特意選一些比較好聊的話題」

他有些困惑的笑了。「會話什麼的內容什麼都好。打招呼,交換語言本身才是最重要的。宗教和主義個人都不一樣,即使是體育有的人也會把它當成一種宗教,這樣氣氛不太妙的可能性還是會有的不是嗎。在這點上,天氣的話題還是比較安全」

「天氣的話題確實安全。但一下就說完了」兜將每天所感受到的東西就從口中說出,奈野村,噗的一聲,「確實」表示同意。

有一次,從天氣的話題轉移到季節的話題,在那之後也不知道怎麼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昆蟲上,奈野村,不知道為什麼略帶害羞的說自己養了大角蟲。開始雖然是和孩子們一起養,但自己漸漸入迷,現在完全成了一個飼育專家,為了孵化更大的大角蟲,說是在幼蟲飼養的溫度管理上也做足了功夫。做另一面的工作時被叫做【獨角蟲/兜】(日語中因為形狀似【兜】獨角蟲叫做兜蟲)的自己現在在問大角蟲的事情雖然也感到奇妙,但問的越多,越感到有意思,每次見面時詢問奈野村大角蟲的飼養情況成為自己的樂趣。

啊,這也許就是所謂的朋友。

兜漸漸這樣感覺。就像手掌上一邊被注水,才一邊覺悟【啊,這就是水】的海倫凱勒所感到的一樣,想到這,又馬上覺得把自己這種人和她比在一起太對不起她了,內心馬上進行訂正。

想起以前在攀岩俱樂部認識的公司職員。

眼看良好的關係就要築成,但在友情結實之前,他不見了。每次想到的時候,兜就感到胸內一股寒風吹過的寂寞感覺,但現在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總之,能夠遇到這樣一個意氣相投的人在兜看來是一種好運氣,所以當奈野村說有事情商量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更正確來說,是意識到臉色有些無光的奈野村的表情的兜,在問出「身體還好吧」之後,「沒事,還好」這麼回答,隨後,「啊,那個三宅桑,可以找你說件事嗎」這麼問詢,結果就是在百貨店的三層,咖啡四人桌上兩人相向而坐。

「今天從這開始就要進行夜裡的警備了」奈野說道。

「不容易啊」兜附和著。

什麼不容易沒有關係。世上的人們不管是誰都不容易,所以不管是什麼狀況用這個來慰勞都是沒有問題的。兜從和妻子的生活中學到了這點。一起開始生活,特別是在克巳出生以後,妻子所抱有的不滿和怒氣的大半,都可以還原為【你不理解我的不容易】。兜是這樣分析的。

「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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