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章 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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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星期六,早上六點半,籠罩在一片白茫晨霧中的市街逐漸蘇醒的時刻。

方助抵達了新都區的飯店前,確認現在時間。

「不知道那傢伙有沒有好好起床啊……」

這時,他隔著玻璃自動門看見鳴的身影。嬌小的身影與高級飯店的大廳實在不太符合。不知是否因為瀟洒的飯店人員及黑色計程車很罕見,她一臉好奇地轉頭往後方東瞄西看。

「喂,鳴——」

啊。

話突然卡在喉嚨上不來,因為他看到立花葉織一臉正經地走在鳴右後方三步的距離。

「啊,方助,早啊。」

鳴發現方助後,便一如往常露出稚拙的笑容。

「早安。」

葉織也若無其事地道早。

「早喔……,雖說十點才開場,但上面要我們早點入場。」

「嗯、嗯,走吧。」

今天是第十四屆刀劍展覽會當天。

會場距離分部不到數街區,不過若從飯店過去,還是搭公車比較快。鳴照常抱著她的刀袋稍微快步往前走,方助及葉織則跟在後方。

「怎麼,你也要來嗎?」

「不,我只是送鳴大人到公車站。有點事要去城鐵分部辦。」

看樣子她私底下也正在做某些事。儘管聽說她暫時歸歌夏管……卻沒人對方助解釋她到底在做什麼。

話說回來,方助其實有點不會應付葉織。就算突然被用摔角招式攻擊,自己也沒必要一直記仇。然而,這個女孩似乎一牽扯到鳴的事就會瞬間變了一個人。由於鳴本人實在是木訥到不能再木訥,讓方助有種身處地雷區的心情。

「方助先生。」

「這次又怎麼啦?」

咳——葉織輕輕咳了一聲。每當想提出或轉換話題時,她都習慣這麼做。

「前幾天的事我很抱歉……請問你願意跟我和好嗎?」

唔唔?

聽葉織突然一本正經這麼說,讓原本做好壞打算的方助撲了個空。定睛一看,葉織停下了腳步,一副不好意思的沮喪模樣。

「我仔細一想,你不瞭解我們對劍的態度也是莫可奈何。而就算我突然看見你在逼問鳴大人,也不該什麼都不問就做出動粗這種無禮之舉,還請務必你原諒我。」

葉織說完後低頭道歉。看她做到這個分上,方助根本沒力氣挖苦她,只能尷尬地搔了搔頭。

「不不不,你把頭抬起來吧……!畢竟我也差不多啊。我的確做出失禮的事,也沒有學習好鋼之血族的事,所以我也有錯。」

「有你這句話,真讓我如釋重負……那麼……你願意嗎?」

葉織抬起頭來,露出有如鮮花綻放的笑容並伸出右手,似乎是象徵和解的握手。方助也沒多想,出手回握——

啪嚓!

「痛!」

「哎呀抱歉,我其實擁有特別容易帶電的體質喔。」

「你、你這傢伙……」

原來之前被眼鏡蛇纏身固定時全身麻痹的理由在此嗎。葉織臉上裝得若無其事,不過要是再看仔細點,可以發現她這抹微笑散發著小孩子惡作劇成功的氣氛。

「……咦?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相隔十步的前方傳來鳴細若蚊蚋的聲音。

她似乎現在才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不停往前走。葉織見狀露出提升大概兩個等級有的開朗笑容,活像只忠狗般往嗚跑去。

「啊!鳴大人對不起。來來,公車站就在前面了,請您多留意腳邊……」

慢了一拍後方助才輕輕聳肩,往兩人的背影追去:

腦袋中思考的,是之前鳴親口告訴他的事。

——其實呀,要繼承善鬼的人本來不是我喔。

鳴這麼說。

據鳴解釋,她本來屬於分家派系,而非第二十代當家的親生女兒。

本來應該由宗家的人擔任繼承人,不過出於某種理由,那個人被定為不適任,事情才會牽扯到分家的嗚身上。關於這部分的詳細情形,鳴並沒有多說。

既然如此,上一代當家怎麼了?

方助實在無法不問這個問題。那位自己十年前所見的英雄如今怎麼樣了?

結果鳴垂下頭來,語帶遲疑地低聲回答:

爸爸他……在我七歲那年,過世了。

方助完全不曉得第二十代季風家當家的下落。

所以其實對鳴這個答案,方助隱約做了心理準備。

儘管方助很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卻覺得去質問對當家以「爸爸」相稱,崇拜著他的鳴是種相當殘忍的行為。

無論他晚年過得如何,既然已經找到繼承善鬼國綱及封刃拔刀術的後繼者,肯定也沒有遺憾了吧——方助希望如此。

所以說,如今只是一個懂憬著英雄背影的小鬼在揣測他最後的末路,如此罷了。

公車聲傳來。

「那麼我就此別過。鳴大人,葉織一定時時刻刻惦記著鳴大人您——」

「已、已經沒事了……不過謝謝你。等到活動結束後,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啊啊……!這實在太令我惶恐……!」

這兩個傢伙搞什麼啊——方助回過神來。

他直接走過相握著手的兩人身旁搭上公車。最後只有葉織沒走上車,恭恭敬敬送鳴與方助離開,簡直可比忠犬八公。

「那麼,我就送到這裡。儘管絕非我本願,還是請你保護好鳴大人。」

「喔……話說你那邊究竟在做什麼?我家老姊也有關對吧?」

葉織聽了後,「呸」地吐出舌頭。

「秘密喔。」

方助束手無策,只能看著葉織瀟洒離去。

「……那才是那傢伙的本性嗎?」

雖然說起話來很有禮貌,但態度卻毫不客氣。要是剛見面那時,方助根本無法想像。鳴望著葉織的背影,感慨地喃喃自語:

「葉織真的好帥呢。」

「不不,那大概是極端的特例吧……」

方助邊說,邊在腦中重新整理今天的行程與自己的工作。

「劍魚」進行獵刀的目的應該就是這場展覽會。

方助也很在意海因茨的事,不過他並未被知會追擊部隊的動向。其實以他區區一名刃走,本來就不可能知道什麼詳情,打從第一天遇見菲爾頓之後,他一直就置身事外。

總而言之,自己如今只需完成「任務」——保護鳴以及警戒會場周遭。

「話說回來,所以你被派來做什麼?」

方助忍不住一問,鳴聽了後卻困惑地搖搖頭。

「我、我也不知道。他們說到了就會有人告訴我……」

總覺得有股不好的預感。

而從結論來說,方助的確猜中了。

到了會場後,方助將鳴託付給職員後,暫時與她分頭。他想先看一圈周遭環境。

從今天起為期三天的刀展並非純粹是展覽會,比較像是小型祭典的氛圍。

會場選在城鐵會議中心,大膽包下了內外場全部。主軸當然還是室內,眾多古今中外的名刀如今都擺在壓克力櫃中,密密麻麻陳列於展覽會場內。

開場前的早晨,廣場上幾乎沒什麼人,不過卻已瀰漫著一股浮躁的氣氛。

用來吸引參觀者的攤販正在準備中。這些店排列在正門前的街道,象徵了這場展覽會是城市舉行的一場祭典。因此既有人純粹想來感受祭典樂趣,也有人是受暖暖春日影響而來走馬看花。

展覽會從以前起就是這麼做,方助也覺得這樣最好。儘管有些認為這種場合應該辦得更隆重的聲音,不過方助並不討厭搞得熱熱鬧鬧。

「嗯?那啥……?」

仔細一看,會場前的廣場似乎架了特別舞台。

就是一般常見,用來在活動時唱歌或表演秀的舞台。

記得年幼時參觀的第十三屆並沒有那種玩意。方助有點在意是什麼新活動,不過反正等等就會知道了吧。

當巡邏大致結束以後,方助回會場找鳴。原來裡頭的小會議室已成了準備室。

一打開門,看到的是一個瓦楞紙箱鎮座在角落。

要是有那個心,這個紙箱足以讓一名個頭嬌小的人躲進去。其實體積大並沒有什麼,但如果這個紙箱正在顫抖,事情就不同了。

有時候不得不說,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啊?方助大步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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