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Chapter 6 挑戰天之御座者

那是發生在初冬山中的事情──

年末某天,日輪收到了讓她相當衝擊的一封信。

寄信人是赤羽雷真。日輪每天都在期待那個人只有偶爾才會寄來的信,然而這次信中所寫的內容,卻把日輪打落深淵之中。

『一直沒能跟你說,其實我被老家斷絕關係了。希望能順便取消我們的婚約。』

日輪的手不斷顫抖。信上所寫是真的嗎?雖然很想確認真相,但自己卻沒有勇氣告訴祖母。因為搞不好會因此讓一切變成事實。

就在日輪無法找人商量,躲在房內哭哭啼啼的時候,一名任居要職的陰陽師經過走廊。日輪抱著求助的心情拉開紙門,也顧不得丟臉地要求:

「弓削!咱想要……到東京去!」

弓削不禁瞪大眼睛,安撫心情般說道:

「這還真是突然……請問何時?」

「……現在馬上。」

日輪低下頭,緊閉雙眼,以為自己要被罵了。畢竟她光是想到山腳的街上走走,就必須安排護衛。在這年末時節居然說要去關東,根本是給周圍的人找麻煩。

弓削仰望天花板,考量什麼似的沉默了一下後……

「唉呀,應該沒什麼問題唄?」

「咦!」

「咱去問問當家大人。」

隔天,日輪就真的坐上了前往東京的火車。

很稀奇地,綺羅對於日輪的外出──而且是出遠門──竟不過問理由便准許了。平常總是一大票的護衛這次也只有弓削一人,同樣是很稀奇的一件事。

真好奇究竟是怎麼得到許可的,但總覺得只要問出口,魔法就會當場被解開,讓日輪實在不敢詢問。

不管怎麼說,現在重要的是前往東京。兩人當天在濱松的旅館過夜後,隔天下午抵達了東京。複雜沒有規則的街道雖然讓人吃不消,但弓削和日輪都是陰陽師,不會因此迷路,黃昏時便順利到達雲雀的道場。

但不巧的是,道場主人並不在。日輪不禁感到絕望,不過弓削提議「就等等看唄」,於是兩人在附近的西餐廳一邊吃晚餐,一邊等待對方歸來。

日輪坐立不安地張望路上過了一段時間,終於看到雷真奔過眼前。

大概是長期旅行歸來的關係,他手上抱個一個大大的布包。日輪趕緊召喚出間土裡,轉移到雷真前方。

不知該不該說是想當然耳,雷真當場被嚇得跳了起來。

「日、日輪!?你……為什麼……!?這裡可是東京喔?」

「雷、雷、雷真大人!如果咱──如果我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還請你原諒!」

「啥!?呃、不、你、你冷靜點!」

嘴上這麼說的雷真自己也很慌張。就在這對少年少女都慌得腦袋轉不過來時,弓削笑著走出店門。

「日輪大人,要先問好的啦。」

他接著親自示範似的朝雷真彎腰鞠躬。

「好久不見了,雷真先生。咱是伊邪那岐一族丑組的弓削。」

「呃……您……您好。」

「唉呀,這不是伊邪那岐大人家的貴客嗎!」

一名身材苗條的青年從雷真身後追了上來。他大概就是雷真的劍術老師吧?雷真在信中也有提過。

弓削同樣很有禮貌地對那名青年鞠躬。

「很抱歉突然登門拜訪。請問您們有預定要去哪兒咩?」

「──哦哦,沒有沒有。歡迎來寒舍坐坐。雖然那地方要招待華族大人未免太過破爛就是了。」

就這樣在主人招待下進入的道場,的確是棟簡陋破爛的屋子。只有狹窄到讓人擔心是否真的能夠練劍的道場,以及少少兩間房的居住空間而已。

不過這地方莫名有種讓人聯想到古老寺院的風情,倒是不會讓日輪感到不舒服。一想到雷真每天在此生活,甚至反而讓她心頭不斷跳動。

進入起居室後,弓削將一盒果子遞到面前。

「一點微薄的心意,還請笑納。」

是伴手禮。他究竟什麼時候準備的?日輪完全沒考慮到這點,頓時感到羞愧。自己也未免太不黯世事了。

接著兩位大人就這麼留在起居室,日輪與雷真則是來到道場。

在冰冷的木頭地板房間中,雷真搬來一個火盆,很快開始生火。

「好久……不見了。」

「是……」

「有多久……沒見啦?」

「兩年……了。」

對話怎麼也接不下去。兩人沉默好一段時間,就在火盆漸漸變得溫暖的時候,雷真首先開口問了一句:「是信的事情吧?」

日輪點頭回應。悲傷的心情再度湧上,讓她差點哭了出來。

「信上也有寫過,我現在是借住在這裡。我從很早之前就已經不是赤羽家的人了,所以我跟你有婚約感覺也很奇怪啊。」

「可是!雷真大人體內所流的血,毫無疑問是赤羽一族的血!」

「是沒錯啦……但我完全沒有傀儡的才能喔?跟我結婚也沒意義吧。」

一股血頓時衝上日輪腦門。為什麼對方無法明白?有沒有傀儡的才能什麼的,日輪根本就不在乎。日輪也不喜歡雷真把他自己講得很差勁。另外,明明日輪對於能像這樣見面感到很開心,雷真卻一副傷腦筋的樣子,讓少女純真的心感到非常受傷。

極度不安的心情、自己拚命鼓起勇氣的事情、悲傷的情緒、現在感受到的無地自容──各種感情當場爆發,讓日輪站起了身子。

「……不要!」

「日、日輪?你忽然怎麼啦?」

「日輪不要!」

朝雷真大叫一聲後,日輪飛奔出道場。

雖然有感受到對方追上來,不過日輪不但會飛也會轉移,輕易就甩開雷真,降落到一座不知位於何處的神社境內。

即使覺得入侵神社很沒規矩,日輪在精神上也沒餘力參拜。躲到境內角落的她,抱著雙腳開始啜泣。

為什麼自己總是這樣?又丟臉又焦急的心情,真是討厭透頂。

好不容易到東京來,也見到雷真,卻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

正當日輪躲在暗處哭哭啼啼時,不知從何處傳來弓削的聲音。

「不可以這樣喔,日輪大人。居然也不打聲招呼就離開。」

間土裡出現在腳邊,弓削從中轉移現身。

看到日輪抬起頭,弓削「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身為天下無雙的伊邪那岐流,土門家的金孫,怎麼又哭成那樣。」

「可是……!」

「男女之間的事情會不順自己的意,也是很正常的。像當家大人也是──」

弓削講到一半住嘴,搖搖頭後,彷佛泄漏天機一般說道:

「就咱的看法,日輪大人也好,赤羽家的公子也好,都沒有好好看清楚對方。所以才會在沒必要的事情上產生誤會。」

他接著從袖口中掏出一面鏡子,讓日輪拿在手上,並雙手結印。

「簾我他,式神召來。」

式神降靈到鏡子上。鏡面產生魔性,照出雷真的身影。

──是偷窺。日輪驚訝得看向弓削,而弓削則是將食指比在嘴前……

「咱告辭前稍微動了點手腳。要保密喔?」

雖然覺得不應該,但日輪還是難以壓抑自己想看的心情。

把日輪追丟的雷真回到道場。他拖著腳步走進去,便看到雲雀在屋內迎接。

日輪將魔力注入鏡子,嘗試聽取現場的聲音。頻率漸漸對上,讓日輪聽到了那兩人的對話。

『你回來啦,雷真。時間已經晚了,你明天再回老家吧。』

『哦哦……也對。我知道了。』

『關於日輪大人的事情,弓削先生已經追上去了,不用擔心。』

『……我知道。再說,日輪她比我強得多啦。』

雷真看起來非常消沉。是在生氣嗎?日輪頓時感到不安。

雲雀這時咧嘴一笑,調侃似的說道:

『話說回來,你還真是有異性緣~雖然我聽說你們之間只是形式上的婚約,但那位公主根本對你死心塌地嘛。你是怎麼騙到她的?』

『什麼騙……講得太難聽了吧!只是我們小時候發生過一點事……』

『哦哦~就是聽說你把惡靈附身的山犬打跑的那件事。』

『對啦。然後對方好像就為了那件事感到欠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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