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當我不在的這段期間,拜託你幫我保護夜夜──
在開往倫敦的列車上,雷真對出現在包廂的未婚妻如此請求。
日輪點頭答應,並羞澀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就在此刻,日輪希望能成為雷真大人一夜限定的妻子。」
「太超越常識了吧!話說,你不是才剛講過自己不會逼我結婚的嗎!」
「請不要把一夜情跟結婚混為一談!這種程度的事情,是男性的話都會做的呀!」
日輪在近距離下抬頭看著雷真,臉紅到都快要冒出蒸氣了。
那模樣實在可愛。畢竟雷真對日輪多少抱有好感,也有希望她保護夜夜的盤算,因此沒辦法狠心拒絕,只能試著裝傻。
「我說,日輪,我還是個小鬼頭,聽不太懂你的意思──」
「請把雷真大人的精、精精精、精子賜給我吧!」
「別講得那麼露骨!絕對不行!」
到頭來,雷真還是只能清楚明白地拒絕日輪。日輪的眼眶中頓時湧出淚珠。
「果然……在雷真大人的心中……根本就容不下日輪……!」
「不是那樣,我不是那個意思。」
雷真用下巴比了一下包廂門。
「啊──」
看來,日輪也想起那女孩的存在了。
小紫就在門的另一邊。她想必正在偷聽不會錯。
雷真輕輕拍一下日輪的肩膀,教誨似的說道:
「你說你願意成為像我這種爛人的妻子。對於那份心意,我很高興,但我現在沒辦法為你做什麼事。至少在我救回夜夜之前。」
這下日輪也不再繼續強迫,只是露出一臉爽朗的微笑。
「那麼日輪就靜心等待那時候到來了──請你務必多多保重。」
就這樣,日輪召喚出式神〈間土裡〉,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列車──
以上才是事情的真相。但或許是因為雷真在深層心理對夜夜感到愧疚,所以才會在夢中差點被夜夜閹割,嚇得雷真用力彈起身子。
「住手啊,夜夜!」
往前伸出的手,卻什麼也沒推著。
眼前是一片寬闊而昏暗的空間。厚重鋼筋支撐著骯髒的半圓形玻璃天花板,看來這裡原本是一棟複合式商業建築。四周有像店鋪或劇場之類的東西,但全部都沒在營業,讓人感覺有如一座幽靈城。
周圍的地板上畫有咒語,構築成一個魔法陣。
一名黑髮少女正在書寫咒式。雖然乍看之下會讓人認錯,但那並不是雷真的搭檔。
「雷真大人!你醒過來了嗎?」
「不是夜夜……啊。」
「呀嗚!?真、真是對不起,我是日輪……嗚嗚!」
「抱、抱歉!我很感激你啦!是你救了我……吧?」
雷真的記憶漸漸蘇醒。他是為了把硝子帶回去,攻進白金漢宮。然後在地底深處、應該是結社據點的洞穴中,被硝子拒絕、被雲雀砍了。
當他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忽然被一片搖曳的黑暗籠罩。那其實是一團瘴氣,也就是日輪的魔術。照狀況判斷……應該是轉移魔術的式神。
附近感受不到戰鬥的氣息。那場戰事的結果究竟如何了?
在雷真的身邊,躺著一對人偶姊妹。小紫趴在姊姊的身體上,看起來就像只是睡著而已。相對地,伊呂里的胸口則是染上了一大片的血跡。
雷真趕緊起身,把伊呂里的和服左右拉開。
「雷真大人!不可以呀!」
日輪白皙的手伸過來,用力抓住雷真的手腕。
「雖、雖然我確實說過,區區一、兩百人的小妾,日輪也不會在意!」
「你當是在大奧嗎!稍微在意一下吧!」
「可是,在我眼前姦淫沉睡的女子也未免……!」
「你是夜夜嗎!別啰嗦了,快讓我檢查她的傷勢!」
雷真比著伊呂里的胸骨。在乳房的中間有一道割開的傷口。
「……你怎麼看?」
「雖然不給專業的技師檢查,也很難斷定。不過……」
看來日輪的見解跟雷真一樣──明明出血量很多,看起來卻像輕傷。魔術迴路沒有破碎,原本零亂的脈搏也已經穩定下來了。
這狀況反而讓人感到恐怖。小紫則是看起來真的毫髮無傷,不過也無法因此放心。
「話說,這裡是什麼地方?那個白痴王子怎麼了?」
「這裡是倫敦南郊、距離白金漢宮十英里左右的地方。因為附近沒有敵兵的氣息,看起來又像已經荒廢的場所,所以我暫時把大家轉移到這裡藏身了。」
「……原來如此。抱著我們逃出來應該很辛苦吧?謝謝你。」
「哪裡……另外,你剛才詢問的那位黑太子,應該已經敗退了……我想。」
「敗退……!?那個白痴王子,還說什麼對方是喪家犬,結果自己竟然輸掉,也太沒面子了吧?話說,他看起來不像是那麼輕易就會輸──」
──沒錯,他並不是敗退了。他之前有說過,要撤退的時候也要獲得相對的補償。
那男人的行動看似隨興,但他其實相當狡獪且考慮周到。他每次總是可以活下來,然後在下次見面的時候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那傢伙逃掉的話,硝子小姐又怎麼了?必須快點把她帶回去……)
雷真不經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懷中,驚覺一件事情。
「……硝子小姐的菸管不見了。」
搞丟了?什麼時候?在哪裡?
莫名的不安湧上雷真心頭。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自己犯下了非常嚴重……非常致命的錯誤。在焦躁的心情驅使下,雷真趕緊站了起來。
「必……必須找回來──」
就在他一用力的瞬間,胸口的傷忽然裂開,鮮血很快地染紅繃帶。
「現在請你靜養呀!如果是搞丟東西,請讓我去找!」
「該死……這胸口的傷……到底怎麼回事……?」
「傷勢很嚴重。然而,呃,有點讓人無法理解……」
「……比想像中的還要淺……是嗎?」
日輪曖昧地點點頭。看來她也沒什麼自信。雷真痛苦地扭曲著臉,問道:
「我稍微確認一下……是你的〈固身之術〉讓傷口變淺的嗎?」
「……不。固身之術是讓〈守護神〉──守護的式神依附在身上的咒術。我幫雷真大人依附的,是為了把我叫過來的間土裡。」
也就是說,日輪之所以能夠趕來救援,是靠間土裡的轉移魔術。
那麼,這道傷口又為什麼會這麼淺?憑雲雀的實力,他應該可以把雷真一刀兩斷才對。
「很抱歉,我擅自做了這樣的事情……不過,我原本就是抱著隨時趕到你身邊,與你並肩戰鬥的覺悟。與你一同戰鬥,然後──一起死去。」
「你為什麼……為了我這種人……願意做到那種地步?」
「請你不要說『我這種人』這樣的話!在日輪心中,我早已是雷真大人的妻子了!」
雷真承受不住日輪率直的視線,而沉下眼皮。
「……我將來、要殺掉赤羽天全。要殺掉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大哥。你難道想當這種畜生的妻子嗎?」
「是的。」
「喂……也稍微猶豫一下吧?」
日輪大概是還不理解,殺掉自己的血親究竟是多嚴重的事情。
「那恕我反問雷真大人:如果有一位雷真大人打從心底珍惜的對象,因為某種不得已的理由而打算違背人道,請問雷真大人會丟下那個人不管嗎?」
「──」
「會說『我不認你這個人了』然後跟對方絕交嗎?」
例如,當夏露破壞了時鐘塔的時候,雷真可曾對夏露棄而不顧?
「我視為丈夫的人,說要血染自己的雙手。既然如此,我當然也要一起讓雙手染上鮮血。」
──看來,真正已經做好覺悟的人,是日輪的樣子。
「我是如此想的……可是……!」
日輪忽然雙手撐地,把頭磕了下去。
「實在非常抱歉。我……我沒能……保護好夜夜小姐……!」
「……夜夜怎麼了?話說,現在是……什麼時候?」
雷真忽然有股不好的預感,頓時忘了傷口疼痛,抬頭仰望玻璃天花板。
「這片陰天……不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