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Intermission 1 在旅途的盡頭

『本人——阿斯拉·厄恩在此宣告。』

從遠處傳來透過擴音器的聲音。

『前天,學院遭遇到卑劣之徒的脅迫:昨天,學院被一分為二,發生了不忍卒睹的爭鬥。而我們的同窗——來自遠東的朋友,竟不自量力地強攻王城,捨棄了自己的名譽與生命。在夜會舞台上的他……一直都是我的好對手。他雖然犯下了許多罪行,但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自我了斷性命……實在教人唏噓。』

美妙的聲音中帶有哽咽。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阿斯拉很快又恢複嘹亮的聲音……

『但是,就在今天,學院得到大英帝國的庇護,踏出了通往明日的第一步。』

他對著恐怕有數千人規模的聽眾們高聲說道:

『我們在此宣示,對您永遠效忠,並回歸帝國懷抱。連同八九七名學生的連署——第九十九任〈學生總代表〉,致吾等的光榮,葛洛麗雅王妃殿下。』

如雷的掌聲響起。索涅奇卡頓時血氣沖腦,哂了一下舌頭。

接著又趕緊回過神來,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臉。剛才那實在不是淑女該有的行為。

所幸,四周並沒有其他視線……這也是當然的。

這裡是位於車站前的咖啡廳,半毀的陽台座位。大概是被昨天的爆炸波及到了,宛如利刃留下的痕迹,從陽台護欄一路延伸到下面的道路。

真是異樣的光景。加上四面灌風。像這樣的場所,誰也不會想靠近的。

索涅奇卡「啪」一聲闔起扇子,姑且裝作平靜,喝了一口紅茶。

(阿斯拉……虧我還稍微認同你一些了。再說,〈劍帝〉跟〈倒數第二名〉究竟在做什麼?如果是平常的話,他們絕不會原諒像那樣蠻橫的行為才對呀……!)

好對手奧爾嘉目前正在療養傷勢。愛麗絲也聯絡不到人。

沒半個像樣。索涅奇卡不禁抱著這樣的心情。就是因為他們沒有抵抗,讓英國強硬接收了學院,王妃坐上新校長的位子,阿斯拉則是當上學生總代表——

「開什麼玩笑!」

索涅奇卡終於再也忍不下去,用力把茶杯摔在盤子上。

接著又忽然覺得空虛起來,而輕輕嘆了一口氣。

「……不過,夏綠蒂·貝琉,唯有你是值得稱讚的呀。」

據說她毫不畏怯地挺身抵抗機巧師團,壯烈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雖然我也很想追隨你的意志……」

但遺憾的是,索涅奇卡並沒有那樣的自由。

「……是時間了。」

她抬頭仰望西斜的太陽,站起身子。忽然,發現陽台角落有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

(這是什麼?)

是誰遺忘在這裡的嗎?索涅奇卡彎下腰,發現在餐桌底下還有一個同樣的東西。是裂成兩半的金屬管。是樂器嗎……不對,是吸煙用的煙管。外型充滿東方風格,相當美麗而出色。

「殿下,請儘快動身吧,會趕不上船的。」

一名身材壯碩的紳士從店裡探出頭,催促索涅奇卡。

「……請不要叫我『殿下』,這裡還是機巧都市呀。」

索涅奇卡將煙管丟入包包中,在一群男人的護衛下,離開了咖啡店。

「……意外地教人感到哀傷呢。」

在大型客船的甲板上,索涅奇卡眺望著漸漸遠去的街景。

從這個距離看過去,在昨天的戰鬥中受創的街道也看不出明顯的傷痕,顯得相當美麗。唯有城牆崩塌的學院徹底改變了容貌。

真是不想回去。這樣的想法湧上心頭,讓索涅奇卡不禁自嘲。

就像前天阿斯拉說過的——

過了十年、二十年後,自己想必會回憶起在這裡度過的這段日子吧?而且化為一段苦澀的記憶,一輩子留在自己的心中。包括到最後也沒能打贏奧爾嘉的事情,與其他國家的學生們一起戰鬥過的事情,遭到背叛的事情,以及——沒有出面戰鬥,就逃回自己祖國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像個膽小鬼,就感到心痛難耐。她巴不得現在立刻回去學院,對阿斯拉宣戰。管他什麼機巧師團,都全力擊潰掉。就算這麼做,會違背皇帝的意志——

「……我真是羨慕你呀,夏綠蒂·貝琉。」

索涅奇卡露出無力的微笑,再次把機巧都市的街景烙印在自己的網膜上。

「永別了,學院。到如今……一切都變得教人懷念呢。」

就在她想要從包包中拿出手帕時,忽然發現了剛才那個煙管。

這麼說來,自己竟然把它帶上船了呢。以紀念品來說,也太來路不明了——不過,這也別有一番風趣。索涅奇卡把煙管拿在手上,試著將切斷面對在一起。

切得這麼乾淨,是不是可以用魔術接回去呢?

就在索涅奇卡想著這樣的念頭,並送入魔力的瞬間,煙管忽然柔軟地變成球狀。

(流體金屬……明明沒有感受到任何魔力呀……)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它擁有極高的魔力親和性,會因為接收到魔力而變軟或變硬。

索涅奇卡把球放在手心上把玩,用手指輕輕戳著,心中忽然想到了一個假說。

「——是魔術迴路、嗎?」

隨著蒸氣的鼓動聲,客船漸漸遠離機巧都市,駛向汪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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