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學院正門前的一棟廉價公寓中,一名身分高貴的年輕人悠閑地休息著。
他一身黑色的服裝。雖然設計高雅,但卻穿得相當邋遢。連領帶也沒有系,襯衫胸口還大大敞開。
「報告,艾德蒙陛下。埃德加·貝琉失蹤了。」
一名少女走到他面前,對他敬禮。
少女那頭看起來像橙色也像金色的秀髮非常引人注目。雙眼則是如碧玉般鮮紅。雖然不論是眼睛還是頭髮的顏色,都像個西洋人,然而鼻樑卻並不堅挺,小巧的臉蛋甚至感覺像東洋人。端整的容貌讓人不禁聯想到精緻的陶瓷娃娃。
她身上穿著看起來像軍服的服裝,可是從胸口到腰部卻相當裸露,肚臍跟背部都一覽無遺。
少女不帶任何感情起伏,宛如機械般面無表情地對王子說道:
「如果破壞警衛系統,應該有辦法繼續追蹤。請問您意下如何?」
「不行。」
「那麼,我就向薔薇大人們報告說『讓他逃掉了』。畢竟這是我的任務。」
「就那麼辦吧。」
艾德蒙的回應毫無幹勁。少女走近艾德蒙身邊,警告似的小聲說道:
「薔薇大人們想必會相當憤怒吧?」
「我想也是。」
「只要陛下命令我一聲『動手』,我也可以把薔薇們全部殺掉。」
「那是不可能的。你一個人也打不倒。」
原本面無表情的少女,臉上微微露出感到羞恥的神情。
「這只是心意上的問題而已。我只是想表示,我對陛下絕對服從。因為對我來說唯一絕對的正確答案,就是陛下呀。」
「搞什麼?你該不會是迷戀上我了吧?」
「是的。」
少女的臉頰泛出櫻紅色,雙手彷彿在禱告般相握。艾德蒙不禁露出無奈的表情:
「你雖然是個頂級的自動人偶,但是在這方面卻讓我很擔心啊。」
「那請問我應該如何改善呢?請您不要客氣,儘管跟我說吧。我希望能讓自己徹底被染成陛下的色彩……唉呀?請問您是怎麼了?為什麼做出好像在忍耐頭痛的動作——難道說,您身體不適嗎?我立刻幫您確認,請快點脫掉您的衣裳吧。」
「住手。為什麼要從下半身開始脫啦。」
艾德蒙把抱住他腰部的少女一腳踹飛,接著感到疲憊不堪地嘆了一口氣:
「多虧你,讓我多少可以理解雷真的心情了。」
「很高興能派上用場呢。」
「你連我在諷刺都聽不懂啊。」
「諷刺……難道說,我又變得很煩人了嗎?」
「沒錯,超煩的。話說回來,這可是一場賭局——你有在聽嗎?」
「我、我有在聽……」
少女淚眼汪汪,卻依舊面無表情地點頭回應。於是艾德蒙接著說道:
「要是伯爵帶出去的那個玩意,在作戰實行之前被人搶走的話,一切就玩完啦。」
「……您的意思是,不可以讓它落入學院手中?」
「不只是拉賽福而已,被協會的走狗們、或是其他國家的傢伙搶走也很不妙。另外,最應該謹慎戒備的,是〈金色的奧爾嘉〉啊。」
「咦……您是說奧爾嘉·薩拉汀嗎?擔任學生總代表的那位?」
「是啊。我本來還覺得她是個相當不錯的女人——喂,你要去哪裡?」
「只要陛下命令我一聲『動手』,我立刻就去抹殺掉那個女人——」
「住手。你這傢伙到底是有多麻煩啊。」
「您說我麻煩……!」大受打擊。
「當我知道奧爾嘉的真面目時,還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她竟然是金薔薇大人的千金。隱瞞自己的身分潛入夜會,實在叫人佩服。」
「不過,既然她是金薔薇大人的千金,那就是結社的同志。被埃德加·貝琉搶走的東西,是不是交給奧爾嘉負責回收就好了?」
「你知道教父的預見嗎?」
少女雖然感到困惑,但還是流暢地背誦出來:
「『七七之夜,六種萌芽之時,人將為神之代理。其如無瑕之玉。權威首先顛覆,收納異邦之人;爾後解支配之桎梏,京城滿凈化之歌;遂星雨灑落,為天地開闢之預兆。童子到來,君臨天之御座——視其人,身側即為神性機巧(Mae Doll)。』」
艾德蒙露出帶有諷刺的笑臉,不屑地說道:
「時間順序不清不楚,文里行間都是不知所云的比喻。要怎麼解讀都可以啊。」
「當中姑且有一部分的解讀是已經固定下來的呀。」
「沒錯,例如『七七之夜』——這是在聖經中也常見到的表現方式。在這裡是指第四十九屆,也就是這一屆的夜會。這樣一來,後文的『天之御座』就是指魔王了。」
「相對地,在解讀上眾說紛耘的就是『童子』的身分了。」
「論賽特家的來歷,奧爾嘉也可以算是『異邦人』啊。」
「難道讓奧爾嘉潛入夜會,是金薔薇大人的野心……?」
「只要搶在其他老太婆之前,獨佔神性機巧的秘密,就能掌握整個結社啦。」
艾德蒙開心地搖著肩膀:
「不錯,真不錯。我並不討厭有野心的傢伙——因為這樣可以讓我看透那人的想法啊。把這件事當成籌碼去擾亂那群老太婆、誘發內部鬥爭也頗有趣的。」
「……我不懂。請問陛下究竟是在想什麼呢?」
少女臉上透露出緊張的神情。但艾德蒙卻沒有回答她的疑惑。
「我也來預言一件事吧:三天之後,我將會坐上這個國家的王座。」
「——這也未免……」
「我當然可以,畢竟上天希望我成為帝王啊。因為我就是最適合當帝王的人。」
少女陶醉地凝視艾德蒙,充滿熱情地小聲說道:
「請讓我追隨您吧,陛下。我已經做好永遠效忠陛下的覺悟了!」
「好,我就多少對你抱些期待吧。」
「請您盡量期待我吧。話說回來,關於埃德加·貝琉的事情呢?」
「我們什麼都不用做。就算放著他不管,事情還是會如我所願的。」
「多麼可靠的話語呀。我都濕了!」
「別濕,臭死了。」
少女頓時淚眼汪汪。艾德蒙則是忍著呵欠,拉上窗帘。
「肚子也餓了,就去吃個飯吧。你也要一起來嗎?七號?」
「我願追隨您到天涯海角,哪怕是陛下的寢室也一樣。」
「我看你還是留下來看家算了。」
少女哭了起來,趕緊追在艾德蒙身後。
在她的背部,腰骨上方——
可以看到宛如墨筆書寫般漆黑的『花柳齋』刺青。
2
早上八點,在學院的〈大門〉前,夏露正接受雷真與日輪的送行。
「夏露……你真的沒問題嗎?」
大概是因為不放心,雷真不斷觀察夏露的臉色。
「你有乖乖吃過早餐嗎?有沒有感冒?肚子痛之類的——」
「我沒事啦。不要說那種像父親大人的話行不行?」
夏露逞強地別開臉。但其實她對於雷真的關心感到相當高興。
「毋須擔心,夏綠蒂有我跟著呀。」
葛麗潔爾妲堅定地說著。可是雷真反而露出了更加不安的表情。
「再說,帶西格魯特出去真的沒關係嗎?它可是學生擁有的自動人偶啊。」
「西格魯特還沒有被登記為夏綠蒂的人偶。」
「邏輯上是那樣沒錯啦,可是那種解釋也算是灰色地帶吧?」
「在法治的世界中,邏輯就是正義……這個偷吃步的方法,是某人告訴我的。」
——恐怕就是金柏莉吧?清楚學院的規則,又會關心貝琉姊妹的大人,也只有她了。
「而且,這次是由我帶領的。警衛也沒話可說呀。」
葛麗潔爾妲伸手指向頭上。在〈大門〉上的警衛察覺到大家的視線後,抬起槍行了一個舉槍禮,絲毫沒有表現出攻擊的意思。
葛麗潔爾妲帶著兩具白色的機械天使,率先穿過大門。
「走吧,夏綠蒂。別拖拖拉拉的。」
「是!」
「呃、那個!夏綠蒂大人……」
日輪說到一半,卻欲言又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