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一個月色美麗的夜晚。
這是發生在兩年前,愛麗絲排除了真正的賽德里克,並取代了他身份的夏天。
位於英格蘭南部的格蘭維爾別墅中,辛格正執行著夜哨。雖然這應該不是執事的職責範圍,不過算是預防萬一的措施。畢竟這幾個月將是影響作戰成功與否的關鍵。
忽然,主人現身在二樓的陽台上。
月光下照耀出來的主人身影,竟不是一頭金髮的美少年,而是擁有銀髮的美少女。
沒有變身——被解除了!
萬一被人看到的話,一切計畫都會泡湯的。辛格趕緊跳上陽台——
於是,他看到了。
宛如寶石般閃閃發光的水滴。
愛麗絲髮現自己的執事出現,一瞬間把臉別開。
緊接著又把頭轉回來。而在她的眼眶中,已經看不到淚水了。
「陽台也算是寢室的一部分喔?居然未經同意就闖入主人的卧室,無禮也該有個限度吧?貝恩修坦家的執事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屬下現在……是格蘭維爾家的執事。」
「說的也是。 」
莫名空虛的微弱笑聲……一點都不像主人平常的樣子。
「請問您在迷惘嗎?」
「迷惘?我嗎?為了什麼?」
「其實您早就——對欺騙他人感到厭煩了吧?」
愛麗絲對辛格的這句話一笑置之,彷彿在說:你說什麼傻話?
「我可是個喜歡欺騙他人更勝一切的人啊。賽德里克被我徹底騙倒、落入實行部隊手中時的那張臉——你也有看到吧?每次靠計謀贏過他人時,我總會有一種陶醉的感覺。啊啊,我是何等聰明,對方是何等愚蠢啊。我唯有在欺騙了他人的時候,才會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價值呀。我是……」
流利的話語,忽然中斷了。
愛麗絲不經意地將手放在欄杆上,眺望著遠處:
「辛格,我問你。你會為了我戰鬥嗎?」
「——那是當然的。」
「那麼,你會為了我死嗎?」
「只要是大小姐的命令,小事一樁。」
「那麼,如果是比死還要困難的事情呢?」
「……您的意思是?」
「不準死。」
辛格一時之間說不出話,心想:主人究竟想說什麼?
「既然你要為我付出,那我就不許你輕易送死。你以為光是為了要製造你,我花了多少的銀子?」
「但是——請問如果遇上不賠上屬下性命,就無法保護大小姐的情況呢?」
「你還真是愚蠢到教人傻眼呀,辛格。我擁有聰明的頭腦,不會被沒有腦袋的傢伙殺掉啦。不過前提是——要有一個完美無缺的僕人。」
「……貝恩修坦家的執事雖然能幹,但也不是完美無缺的。要說唯一的缺點,那就是即使違背主人的命令,也會為了主人犧牲生命——屬下就是那樣的一名不忠誠者。」
辛格的回答似乎讓愛麗絲感到失望了。她的語氣忽然冷淡下來:
「你是格蘭維爾家的執事吧,辛格?」
「非常抱歉,少爺。」
皎潔的月光,照耀在這對心意不合的主僕身上。
這段微甜、微苦的回憶,隨著意識的清醒而消散了。
在模糊的視野下,看到的是宛如宮殿的。辛格就在那陽台上,被騎士們團團包圍,全身被捆綁著。
封魔之煉將他緊緊綁在柱子上。魔術遭到封印,身體無法動彈。
看著從自己胸口滴落的血液,辛格朦朧的腦袋思考著。
(當時,我發誓過我的忠誠……)
既不是為了家,也不是為了祖國,而是要為了大小姐生,為了大小姐死。
因此,就在此刻——必須要做出決斷才行。
2
「我們就在這裡進行作戰會議吧。」
到達位於地下的大廳後,愛麗絲轉身看向大家。
這裡是地下水道的一個區塊,正是過去愛麗絲曾經拿來當主寨的大廳。夏露明顯露出不悅的神色,大概是回想起以前在這裡遭到愛麗絲冷嘲熱諷的事了吧?
在大廳中有夏露、雷真、洛基、芙蕾以及各自的自動人偶,伊呂里與硝子已經離開,而小紫則是在愛麗絲的指示下,單獨前往大空洞進行偵查。
「已經掌握對方的精確位置了嗎?布署呢?」
洛基一開口就提出了相當重要的問題。
「在過來這裡的途中就已經確認好啦。用這個東西。」
愛麗絲拿出了水晶球。雷真很感興趣地探出頭來:
「又是那個啊?那水晶球還真是方便。」
「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方便啦。要利用這個東西,事前準備是很重要的。必須要在想看的場所先設置好(眼球)才行呀。」
愛麗絲切換著水晶球的畫面,讓大家看到。夏露與雷真一臉專註、芙蕾踮起腳尖、洛基微微把頭探過來,每個人都把視線看向水晶球。
「辛格是被拘束在空洞中心部分的。那地方位於斷崖下,周圍相當遼闊。正因為視野良好的關係,只要我們接近立刻就會被發現。目前由兩個小隊的要擊衛兵隊負責看守他,騎士團則是到地面上去巡哨了。」
「讓騎士團守在遠處?不是應該要反過來才對嗎?」
夏露歪了一下頭。愛麗絲則是搖頭說道:
「學院雖然與德國重修舊好,但並沒有打算連聖堂的秘密都送給他們。我想應該是因為學院不希望把騎士團配置在重要設施旁吧?或者有可能是因為騎士團對學院還沒有信賴到願意把對我的搜查行動完全交給警衛負責。」
如果是這樣,單獨留在警衛之中的羅森堡,應該是擁有相當大的自信才對。看來他所帶的那個果然是傳說級的自動人偶——
「接下來就開始說明吧。這次作戰的目的有兩個:搶回辛格,迴避世界大戰。」
「你少說第三個目的啦,就是要動些手腳,讓在場所有人都可以不用被趕出學院啊。」
「嗯,所以說,我們要讓接下來的行動,變成『學院的指示』。」
「啥?什麼『變成』啊……」
「沒錯,就算我們再怎麼主張『這是校長的命令』,只要校長不承認,就什麼意義都沒有。反過來說——」
「對了……只要有能讓校長承認的『利益』……」
「對!我們只要製造出讓校長覺得認同我們會比較好的狀況就行了。畢竟爸爸他做事完全不會夾帶私人感情,因此只要讓他覺得有利,他就會上鉤。」
「可是,要怎麼做?如果只是能夠得到辛格的話,誘因應該不足吧?」
「所謂的『利益』,並不一定都是正向的呀。要是不認同我們,就會失去一切——我們只要把他逼到這樣的狀況下就行了。」
「等等,那樣很矛盾。」
洛基忽然插嘴進來:
「就算我們的行動最後變成了『學院的指示』——要是因為『學院的指示』而搶走辛格,學院與德國的談和就會破局,英德之間的關係一定會出現裂縫,引發世界大戰。這點你說要怎麼辦?」
「現在最應該注意的,就是巴爾幹半島的情勢,俄羅斯方面可能採取強硬攻勢的問題。為了要讓俄羅斯做出讓步,德國方面的優勢必須要很堅固才行。換言之——」
「……要讓學院跟英國切斷關係?」
「等、等一下呀,到底是什麼意思?」
夏露忽然打斷了討論。看來個性認真的夏露並不擅長謀略的樣子。
於是雷真代替愛麗絲與洛基,對夏露說明:
「以前硝子小姐有說過,要是英德之間公開宣布對立,俄羅斯就不會害怕德意志了——反過來說,如果英德之間關係良好,俄羅斯就不敢亂來。因此……」
「敵人的敵人就是同伴——要讓學院跟英國切斷關係,間接性地讓英德之間合作……?」
洛基露出一臉不信任的表情:
「事情會那麼順利嗎?之前格蘭維爾家的事件,讓英德之間關係很險惡啊。」
「沒錯,而那件事對我們來說,就是極為有利的要素。」
除了愛麗絲之外,所有人都當場呆住,完全搞不懂意思。
「這真是上天美妙的安排呀。在這所學院中,藏著一個可以讓英德聯手,孤立學院的美麗秘密呢——唉呀,雖然有一半以上是我的責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