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教導我下西洋棋的,是我的家庭教師。
有一天,正當我們在下棋的時候,我天真地問道:
「請問您為什麼。願意收我為徒呢?」
「我不記得有收你為徒。我只說過要指導你學業而已。」
「那是一樣的意思,老師您可是魔王呀。」
「……你的父親——」
老師難得表現出欲言又止的態度。不過,最後還是毫不隱瞞地回答我了:
「過去曾經照顧過我。」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請問老師是這個鎮上出生的嗎?」
「將軍。」
棋盤上忽然就被逼到絕境了。個性不服輸的我鼓起了腮幫子,結果老師就把棋子拿起來,將盤面回到上一步的狀況,並難得溫柔地對我說道:
「西洋棋是很深奧的,然而,也很單純。無論是棋譜或手法,全都有條理可循,但決定勝負的卻不是理論,而是心理的動向。」
「心理……?」
「大意、失誤、焦躁、欺瞞……即使是高手之間的對決,也脫離不了這些要素。魔術也是一樣,必須抹殺自我,徹底站在神的角度觀察事物才行。想要將對手的國王逼入絕境——」
不知不覺間,老師青藍色的雙眼筆直凝視著我:
「就要毫不猶豫地,捨棄自己的棋子。」
——我不禁感到害怕。然而,一心希望能得到老師欣賞的我……
「是,老師。」
也只能乖乖地點頭,露出微笑。
2
「然後呢?小紫她怎麼啦?」
將消沉的心情勉強振作起來後,雷真轉頭對伊呂里如此間道。
「雖然主人有禁止我說出去……不過小紫似乎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
夜夜與雷真異口同聲地驚叫。
「那是啥啊……下落不明的意思嗎?」
「啊、不、並沒有到那麼嚴重的地步。她有留下紙條,只是……她似乎希望能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樣子。」
「硝子小姐怎麼說?」
「主人說就隨她高興,可是我……實在很擔心。」
「姊姊大人,請問紙條上寫了些什麼呢?」
伊呂里將手探入衣帶中,拿出一張折成兩半的紙條。
夜夜與雷真打開紙條看了一眼。
『給姐姐大人、硝字:我稍微去街上晃一晃喔。』
兩個人同時半眯起眼睛了。
「……光這樣看起來,感覺她只是去散步而已啊?」
「您、您說那什麼話!太危險了!要是她亂買零食來吃的話……!」
「那點小事就讓她去做啦!」
「不可以的!那就是學壞的第一步呀!亂買零食養成習慣後,膽子就會大起來,變得想要進一步嘗試喝酒什麼的……然後被戀童癖的男人們糾纏,遭遇各種事情之後開始自暴自棄……」
「不不不……你的思考很明顯跳躍人多了好嗎?」
「最後就會被奇怪的男人抓去賣身,淪落為變態的玩具……啊啊,要是發生這種事,我就把整座機巧都市凍結起來……!」
「冷靜下來!不要撐開瞳孔!」
伊呂里全身展開充滿危險性的顫抖。看來她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跟夜夜非常相似。
「你別那麼擔心啦。她應該到晚上就會回去了吧——話說,既然小紫不在,你是怎麼進到校園裡面來的?」
「因為我認識的一位冰店老開剛好經過,我就借躲在他馬車的貨架里進來了。」
「那不就是非法入侵了嗎?你回程要怎麼辦啦!」
伊呂里將手撐在下巴,陷入沉思。看來她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的樣子。
她很難得會表現得如此亂七八糟,大概是真的非常擔心小紫吧?就連平常行為怪異到引人注目的夜夜也忍不住看著姊姊,說不出話來了。
「……真沒辦法。我就幫你去找金柏莉老師商量一下吧。」
「那是個好主意,我這就過去。」
「你要自己過去嗎?有我跟著會比較——」
「對方對主人已經相當信任了,因此無須勞煩雷真大人。」
伊呂里翻起微微帶有藍色的銀髮,感覺有些消沉地轉身背對雷真。
「若是雷真大人有遇到小紫,煩請轉告她快點回家。」
「知道了。」
「夜夜,你也一樣。就拜託你了。」
「是的,姊姊大人。」
伊呂里垂頭喪氣地拖著步伐緩「離開。
「姊姊大人看起來好像有點憔悴呢……」
「該怎麼說……伊呂里還真是用情很深的人啊。」
「夜夜也很深呀!甚至可以媲美貝加爾湖呢!」
「那確實是世界第一深啊!但不是只要深就好啦!」
「太過分了~!」
夜夜生氣地舉起雙手,卻又很快地消沉下來,有些鬧彆扭地說道:
「姊姊大人總是對小紫很溫柔呢。」
「伊呂里她也很重視你啦。」
「才沒有那種事呢。她只會對夜夜嘮嘮叨叨……」
夜夜雖然嘴上反駁著,但似乎心中也有想到某些事,因而沉默下來。
接著忽然又開口說道:
「雷真,請問你兒得自動人偶的壽命有多長呢?」
「壽命?為什麼突然問這種事……」
雷真雖然被問得一頭霧水,不過夜夜表情看起來相當嚴肅,於是雷真也認真地回答了:
「如果是便宜貨的話,耐久年限頂多就十年左右吧——不過畢竟像西格蒙特聽說就活了一百五十年,而且文藝復興時期的傢伙到現在也還有人用,所以只要珍珍惜使用的話,出自名匠的作品應該可以撐個幾百年吧?為什麼要問這種事?」
然而﹒夜夜並未回答雷真,而是很有精神地往前跑出去:
「……請問雷真會不會口渴呢?夜夜這就去拿些冷飲過來!」
雷真不禁呆在原地,目送搭檔的背影離開。
她剛才那個問題究竟有什麼含意?
不知為何,雷真感到心裡靜不下來。此外,小紫的事情也讓他非常在意。
『我在重要的時候……都派不上用場……』
一個月前,小紫曾經哭著說過這麼一句話。
雷真不禁產生舊傷被刺激的感覺,心情也浮躁起來。
「……在這種精神狀況下,看來也沒辦法好好修行啦。」
雷真苦笑一下,踏出步伐。至少去找找看小紫有沒有在校園裡面吧。
就在他踏出樹林,來到主街時,看見了一頭耀眼的金髮﹒
「夏露……?」
身為友人的夏露就躺在一張塑膠墊上,而在她的頭邊,搭檔的小龍像貓一樣蜷著身體。
夏露察覺到雷真的身影,於是坐起身子。雷真趕緊用手遮住了眼睛:
「你……為什麼沒穿衣服啦!」 」
3
明明室外的氣溫超過三十度,醫學部的走廊卻非常涼爽。
身穿白衣的女教授——金柏莉踏響著高跟鞋,來到醫務室門前,也不敲門就打開了房門。
時間瞬間凍結起來。緊接著,一名半裸的少女慌慌張張地飛奔出房間。
而房間的主人——校醫克魯爾則是一邊吹著口哨,一邊開始整理起病歷。
「哦?金柏莉教授,暑假期間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如果是生理痛的話,找街上的醫生——」
一道影子「咻!」地劃破空氣,削過克魯爾的眼鏡。
接著,一隻鋼筆插到石頭牆壁上,發出「叮~~……」的聲音震動著。
「你好呀,Doctor。兩名男學生才剛出院,你就變得很放縱時。」
「少管我!讓我有個『充滿胸部』的暑假也不會死吧!」
「你至少說是『充滿夢想』吧?」
「都一樣啦!」
「你要選擇閉上你的嘴巴,還是開始尋找下一份工作?」
「您……您交代的報告書就在這裡,Sir。」
克魯爾全身顫抖地打開抽屜,拿出一個信封。
信封非常沉重,裡面裝滿了紙張。
「你寫得還真多啊。內容應該符合我給你的價錢吧?」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