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I是在能自己一個人製作出美麗之物之後又過了一陣子,才遇見了《只園祭之夜》這本書。
SEI對主角有強烈的共鳴,且對他奮鬥的姿態感動不已。
因為SEI覺得,試圖讓祖先創造出來的藝術在現代復甦的自己,與試圖讓大船鉾在相隔一百幾十年後復活的主角是一樣的。
SEI國中時,也去了《只園祭之夜》的作者澤泉的簽名會。
澤泉就如同她的文風一樣,是個美麗的女性。
雖然外表也很漂亮,但SEI覺得最重要的是,她的靈魂非常誠實。
並非對人,而是對作品誠實。
所以在相隔二十年後,因採訪見到澤泉,發現那種印象絲毫沒變時,SEI激動到有些顫抖。
「老師認為這世上最閃耀的東西是什麼?」
那是SEI過去也曾提出的問題。
不知是否喚醒了澤泉那段記憶,她看起來也像是稍微感到動搖。
「應該是人類的靈魂吧?」
儘管如此,她的答案依然跟以前一樣絲毫不變。
她緊接著說的話,也十分精彩。
──人生在試圖創作出某些美好的事物時,是最為閃耀的。
SEI認為澤泉說得沒錯。
「既然如此,那你的人生在寫《只園祭之夜》時,是最閃耀的一刻。之後的人生不過是畫蛇添足──你不這麼認為嗎?」
看到澤泉被這麼問那瞬間的表情,SEI認為已經沒必要聽答案了。
澤泉本身已經心知肚明。
她知道自己寫不出比《只園祭之夜》更精彩的作品。
儘管如此,她仍然拚命追求著讓自己的靈魂閃耀的方法──在SEI看來是那樣子。
正因如此,SEI才想要幫她一把。
我來讓你的靈魂再一次閃耀發光。
像你這樣的人,才適合當那些美麗收集品的最後壓軸。
『有重大事件,麻衣,你今天能空出一點時間嗎?』
要去逛宵山那天的正午時分,從晶那邊來了一通這樣的電話。
從晶的母親──飛鳥的靈香被除香之後還不到一個星期,因此麻衣以為發生了什麼事而連忙趕過來,結果是晶在她家準備了熨燙得十分平整漂亮的浴衣。
「明明是這麼重要的日子,你還是因為擔心我而前來呢。我最喜歡麻衣這種地方唷。」
看來晶似乎從千夏那兒探聽到麻衣要去宵山的消息,而計畫了要回禮答謝麻衣之前幫忙除香。
「上當了……」
儘管麻衣沮喪地跪倒在地,仍是想生氣也氣不起來。雖然能隱約看出晶很樂在其中的樣子,麻衣仍明白晶的好意並無虛假。
浴衣也不是晶穿過的舊衣服,而是特地挑選了適合麻衣的款式。
「因為你說有重大事件,我才連忙趕來的耶……」
「我沒說謊呀!麻衣與辰巳先生居然要去宵山約會,這簡直是事件中的事件嘛。來,舉起雙手。」
麻衣任憑晶擺布,讓晶幫她穿上浴衣。
「那並不算是約會啦……」
「一對男女一起去逛宵山,這不是約會,是什麼?」
「是、是什麼呢?」
被晶這麼一說,麻衣不由得支支吾吾起來。
「……糟糕,麻衣超可愛的,大姊姊有點心癢難耐了。」
「請別在我耳邊說些奇怪的話!」
「我開始覺得要把你送到辰巳先生那邊有些可惜了……要不要就這樣綁架監禁你呢?」
「你緊握著浴衣腰帶這麼說,聽起來不像開玩笑!」
「哈哈哈!沒事的,因為我很習慣把自己所愛的東西交給別人……」
雖然晶充滿哀愁地這麼說,但她所愛的東西,當然是指她的陶藝作品。
「我的待遇就跟清水燒一樣嗎?」
「你為什麼一臉不滿呢?跟清水燒一樣,就表示是我所給的最高級待遇喔。」
晶的標準讓麻衣不禁呵呵笑了。雖然前幾天晶沮喪得一點都「不像她」,但麻衣認為這樣才是晶。
「我可以談點有些正經的事嗎?」
幫麻衣穿完浴衣的晶,這次邊弄麻衣的髮型邊問。
「你覺得辰巳先生是怎樣的人?」
「這個嘛,他是個壞心眼且有溝通障礙又糟糕的年長男性。」
麻衣有些不悅地回答。這是沒有一絲虛假的真心話。
「啊,抱歉,來了個跟我想像中完全不同的答案呢。」
「你原本以為我會怎麼回答?」
呵──晶不知為何看似滿足地笑著。
「我以為你會回答更加美化過的答案,像是他很牢靠、或是很有原則之類的。」
「晶小姐,你把那個人想得太美好了。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因為打工而跟辰巳先生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知道他很多糟糕的地方喔。」
「哦──就算這樣,你還是喜歡他吧?」
「……我才不喜歡他呢。」
「那你討厭他?」
「也不是討厭啦……」
感覺好像審問一樣。倒不如說這段對話好像把麻衣當小孩看待一般,讓麻衣覺得不是很舒服。如果要用喜歡或討厭這種二選一的方式來回答,麻衣的答案已經決定好了。
「呃,我的心意根本無關緊要吧?如果你是想撮合我跟辰巳先生,抱歉那隻會白費功夫喔。」
「為什麼呀?我覺得你們很相配呢──」
「辰巳先生對我根本沒感覺吧。況且他應該對戀愛什麼的沒興趣吧?畢竟那個人可能會若無其事地說出薰香就是戀人這種話。」
麻衣發著牢騷,同時自己也察覺到這是逃避的藉口。
因為麻衣心知肚明。
麻衣知道辰巳曾經喜歡一名女性,而且在辰巳的內心,那名女性的存在至今仍佔據很大一部分。
所以麻衣就算深入,也只會受傷而已。
「啊──啊。雖然麻衣你說自己知道辰巳先生很多糟糕的地方,但你好像還沒注意到他最糟糕的部分呢──」
「那什麼意思?」
晶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那態度讓麻衣有些不快。
「那個人其實很脆弱呀。」
「很脆弱嗎?」
「對呀,就好像只有素燒的陶器一般脆弱。」
那形容非常有她身為陶藝工匠的風格。
「辰巳先生看起來像是對自己越喜歡的對象越冷淡,那是因為他害怕失去重要的人。」
「照那樣來說,就表示他最愛的人是清風先生喔……」
「先不提清風啦──」
晶將兩手往旁邊一撇。
「簡單來說,辰巳先生會冷淡地對待麻衣,都是因為他無法坦率地表現出愛情啦。」
「你又來了,就算你那麼說,我也不會上當喔。」
麻衣很難立刻相信那種事,她試圖笑著帶過。但此時,腦中浮現辰巳用手溫柔撫摸自己頭的感觸。
「我沒騙你啦,我話說在前頭,我跟辰巳先生的交情,可是比麻衣更久喔。」
倘若那是真的──平常的種種情況,意思都會改變不是嗎?
縱然知道這是為了煽動麻衣的詭辯,心跳聲仍然越跳越快,停不下來。
「所以說,今天最好抱著由麻衣帶領他的心情去逛喔。那個人外表是大人、腦袋也是大人,但內心還是維持著少年的模樣,麻衣的精神年齡要比他成熟多了。」
──由自己來帶領辰巳?
光是想像,那股壓力就讓麻衣覺得發寒。
「太強人所難啦,畢竟我又沒有那種經驗……」
麻衣也是頭一次與男性一起逛祭典,真希望晶別扔這種困難的課題過來。
「那麼,大姊姊給你一丁點勇氣吧。你看,變可愛嘍。」
晶在聊天的同時幫麻衣整理好頭髮,她雙手抓著麻衣的肩膀,帶麻衣到鏡子前。
「嗯?」
鏡子里站著一個陌生的女性。
麻衣試著歪了歪頭,才總算察覺那就是自己。
麻衣第一眼看見浴衣時,一直認為淡紫色的牡丹圖樣實在有些成熟,絕對不適合自己。
明明如此,但不知是能看見脖頸的髮型搭配得宜,或是點綴在發簪上的紅珠子讓麻衣的臉看起來較明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