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藍海之吻 第一章 打算修正的男人

深夜早已過去,巨大的貨輪橫靠在黑暗所支配的棧橋上。

即使在白天人口超過二十萬人的新五區,到了夜晚也會人口銳減。特別是以相武港為中心的,集中了港灣設施的上弦島,這裡基本沒有住宅和商店,島內幾乎是被漆黑所圍繞。

但是,的確有人在這裡。黑暗之中,響起了柴油發動機的嚇人的重低音。那並不是區區一聲,兩聲。而是聽起來也無法分清楚的大量的引擎聲音的共鳴。

在微微搖晃的風中,隨著熱氣一起飄來來猶如燒焦一樣的油的氣味。

然後,從建在棧橋的一排的倉庫群的巨大鐵門的間隙,泄露出橙色的燈火。

時鐘的針已經停留在凌晨二時了,在棧橋的旁邊,染成漆黑的小汽車停靠在此。這是在日本幾乎看不到,賓利本特利。

從駕駛座的下來的黑衣打開了後部座位的門,年輕的男人走下來。

這個人是亞瑟·考文垂。

但是,可謂是商標的淡淡笑容從他的表情上消失了。一副嚴厲的表情,對著來到他身邊的數個候鳥成員說了兩,三言。

候鳥的成員點頭,分散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

然後,不久——

柴油發動機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受到外敵入侵的馬蜂窩一樣大,變得尖銳。

突然,起貨場的探照燈一齊點燈,將周圍照亮得像是白天一樣十分燦爛。

置於光中的起貨場的空間意外寬廣,四處散開奔走的候鳥宛如螞蟻一樣。

不久,貨輪打開了貨艙的巨大搬出入口,和棧橋之間的數米距離架接了結實的臨時橋。

在這個時候,倉庫群的門也陸續敞開,暴露出等待裝載的貨物搬入的巨大空曠空間。

準備一切就緒,貨輪中的車輛一個接一個點亮前燈,按著順序排成隊列行進。

隨著震動著夜風的引擎聲音,和微弱的地動聲一起,巨大的拖車慢慢地前進,從棧橋上走下來。

在車輛後方,裝載到裝貨台上的是為了殺戮而製作的兵器——剛配備到實戰不久的濕婆坦克。被分解成好幾個塊狀,等待組裝的AWV32C戰鬥型用機器人·通稱「瘋狂寶貝」。在中東對游擊隊戰中取得諸多的戰果的無人偵察戰鬥機「皮克西」,除此以外的武器都是亞瑟通過和哈林頓的業務合作所購入的最新銳的兵器群。

拖車進入了倉庫之中後,工作員陸續開始將罩布披在裝貨台上,替換汽車牌照。重新安裝上去的是偽造的汽車牌照。

亞瑟凝視著順利進行著的作業,他的眼瞳宛如寄宿著黑暗的火焰閃耀著。

「久我原桂一——給我做好覺悟!」

在黑暗所圍繞的上弦島中,唯獨這裡的棧橋猶如孤島一樣在閃耀,有一架直升飛機在上空飛舞著,一個男人從座位上俯視著這樣的光景。

「亞瑟·考文垂……那個傢伙,連戰爭都打算挑起嗎!?」

男人露出苦澀的表情喃喃道。

「你在小看日本政府……」

在雨水區的政府機關街,戰前的古老街道所遺留的一角,不起眼的耐火磚造的小樓,有著新相武地方裁判所。

雖然到處破破爛爛的古老建築物,但是法庭和等候室這種一般人會訪問的場所都進行了改修。但是幕後的事務室大體保持了建造的時候的樣子。

打過蠟的杉木板的地板顯露著暗淡的茶色,灰色的油灰掉落在木框上。窗因為歪斜開閉並不好,在合上的窗邊暖氣設備猶如蛇腹一樣的配管粗暴地放在了外邊。

在流露出一絲陳舊的白色泥漿的牆壁上,留下了特別顯眼的黑色手印。比起所有在現在地方裁判所上工作的職員們都要更早在這裡。究竟是什麼時候誰留下的,沒有人知道。

在某天的午後,事務室的一個角落,透過毛玻璃的屏風所隔成的簡易接待室,兩位法官迎接了不速之客。

依舊是新人年輕法官——伊崎將他的大塊頭拘謹地塞在了摺疊椅子上,看起來坐得不舒服地左右搖晃著身體。

當然,他的舉動不是因為坐得不舒服。在他的眼前坐著的是十分高壓的律師。即使是旁若無人有著魯莽的地方的伊崎也被他和在他的身後的委託人的身影所壓倒。

律師用他的眼窩凹陷的眼睛瞪著坐在伊崎旁邊的另外一位法官。她是女性法官的藤倉。雖然對於伊崎是精明能幹的前輩法官,但是如果在直到退休年齡都在擔任最高法院的法官的這個律師的眼中,她就是個比起自己的孫女還要年輕的小姑娘,而且,如果動用法官時代的人脈施加壓力的話,輕易就能讓她遭到解僱。

但是,她毫不畏懼,挺直胸膛,承受著律師憤怒的視線。

「我們已經多次說明過了,但是我們只是基於法律進行對保釋請求的審查。嫌疑人是考文垂的財閥的相關人士,對於審查沒有一絲影響。」

「別開玩笑了!?」

眼睛凹陷的律師發出了怒聲。

「這是國際問題哦。你以為英國政府會沉默嗎?你們能夠承擔這個責任嗎?」

這種宛如能夠震動鼓膜一樣的怒吼的聲音,響遍了事務室。不光是伊崎,室內的其他職員也擔心地偷看情況。

但是,藤倉至少在表明上沒有失去冷靜,她說道。

「恕我直言,你不認為在這個情況,司法不就是承擔這個責任的立場嗎?」

她那副十分沉著的樣子,更是讓律師的怒氣上升。

「像你們這種人有資格議論司法嗎!這是高度的政治問題。」

「原來如此…」

藤倉點頭,但是她的表情十分挑戰性的。

「…….老師是如何升任到最高法院的法官,我感覺明白了。」

「你這傢伙!打算侮辱我嗎?不要以為你的職位能安穩!?」

律師激烈的叱責響起來。那並不是單純的愚人威嚇,在他至今所培養的精英人士當中,存在擁有如此權力的人吧。

但是,揮舞權利進行的恫嚇不是誰都會屈服。藤倉露出至今未曾露出的強烈視線瞪著他,打算張開口。在這個時候,有人將她的無謀之勇防範於未然。

「等一下!!雖然現在前輩的確說的太過分了,但是那樣不也做得太過嗎?」

伊崎不禁發聲進行介入。

「…小鬼,你也打算找我吵架嗎?」

凹陷的眼睛瞪著他,

「啊…不,並沒有這種打算,是…….」

伊崎的反駁半途而終。

原本,並不是打算庇護藤倉而有意插話。那是不由自主說出的話。但是光是如此,就說明了伊崎的,然後這個這個地方檢察廳的全部的職員們真實心境。

他的話給藤倉施加了勇氣了嗎,或者是多虧了一絲的時間停滯,藤倉再次恢複了冷靜,以沉著的語氣慢慢說明。

「……的確擁有老師的人脈的話,簡單就能將我解僱。但是,老師不會做這種事。在重新開始保釋請求之前,肯定會花費多餘的時間……違反委託人利益的行動,對於老師應該是最不希望吧?」

此時藤倉露出的笑容,毫無疑問讓律師越來越憤怒。

但是,藤倉的話也的確觸碰到他的痛處。他任憑憤怒,大力地拍台。

「……」

「我們沒有表示我們不會受理保釋請求審查。只是,我們認為這件事有必要進行充分的審查。」

藤倉的語調為之一變,猶如在傾訴一樣,律師也因此恢複了一絲冷靜。

「……從考文垂財閥的信用,和亞瑟·考文垂先生的存在來考慮,無論是逃亡還是證據湮滅都無需害怕。是不是應該認可即時釋放?而且考文垂先生說過無論保釋金金額要多少也沒所謂。」

「就是因為亞瑟·考文垂先生的存在。他在面對警察民營化問題的時候,雖然對日本政府和日本國民進行了多次的說明,但是已經證實了涉及了情報竄改。考慮到這件事,和這次的事件也存在牽涉到亞瑟·考文垂先生的自身的可能性,所以不得不做出有證據湮滅的可能。」

「不,但是……」

「而且,以考文垂財閥的經濟能力來考慮,在這次的情況下,保釋金這個制度本身也不得不認為沒有意義。即使沒收莫大的保釋金,對考文垂財閥也並不是打擊。」

「那不是差別對待嗎?這樣說的話,資產家無論在什麼狀況下也不能進行保釋吧?」

「關於保釋金的金額老師剛才說過吧,所以我認為這不成理由。」

「…….」

越是冷靜地議論,要達到目的就會變得越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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