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另一名惡魔 第五章 阿武隈對朱鷺川 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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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請今天的第一位檢方證人,科學搜查研究所的武藤主任上台。」

站上證人台的女子號稱「科搜研之女」,已是熟面孔。她每次都被阿武隈咄咄逼問,對我們的印象鐵定很差。當她站上證人台後,還真的連看都不看我們一眼。

「您是否對鑒識課送來的菜刀和手帕做了科學調查?」

「是。」

朱鷺川檢察官要武藤作證化驗結果。

案件發生時,酒井舅舅手持的菜刀上驗出被害人一之瀨的血液,以及兩人份的指紋,分別是榊原被告與舅舅的指紋。資料上特別放大印出實際採集到的榊原被告指紋,進一步說明:

「請看這張圖,我們將採集到的指紋放大列印。如各位所見,指紋有一半被摩擦的痕迹切斷。」

「為什麼會留下這樣的指紋?」

「應該是有人擦拭過指紋。從握柄上沒有明顯的刮痕來推測,菜刀應該經過柔軟的布擦拭。」

「換句話說,榊原被告的指紋有被擦拭過的痕迹,是嗎?請問酒井先生的指紋呢?」

「他的指紋很完整,完全沒有被擦拭過的痕迹。」

「我們接著談談另一個物證,也就是酒井先生自首時攜帶的手帕。請問您有什麼發現?」

「是,上面沾了血液。」

「請問您從沾染的血液驗出誰的DNA?」

「我們確認那是被害人一之瀨先生的血液。」

「確定無誤嗎?」

「DNA檢測的準確度年年高增,換算成百分比,大概是百分之九十九‧九九九……若要數據化,就是這麼誇張的程度。」

「也就是說,菜刀上雖然有榊原被告的指紋,但是有用布擦過的痕迹。此外,手帕上是一之瀨先生的血液,這樣對嗎?」

「是的。」

「我問完了。」

朱鷺川難得沒有誘導證詞便結束主詰問,不過相信所有人聽完剛剛這番證詞,都會產生一樣的想法:酒井舅舅以手帕擦了榊原小姐使用過的菜刀。

「請辯護方進行反詰問。」

「我方沒有問題要問。」

阿武隈坐著回答。

這對我們而言是相當不利的證詞,但舅舅用手帕擦過菜刀是事實,我們也無法反駁。

「接著傳喚下一位證人酒井孝司先生。」

法庭內的空氣為之一變。

酒井孝司是我的親舅舅,同時是在案發當時拿著染血菜刀向警方自首的人,曾一度被逮捕又馬上獲釋。中間的過程經由媒體大肆渲染報導,相信每個人都抱持著高度興趣。

當然,他也是我們相當重要的證人。舅舅認為榊原小姐殺了人,所以才替她頂罪,因此他的每一句證詞,都可能加深陪審團認為榊原小姐是兇手的想法。

「首先請教您的姓名和職業。」

「我叫酒井孝司,目前自由接案。」

「您在這起案件當中,為了包庇被告而向警方自首,是嗎?」

「是的。」

「審判長,如您所見,這位證人可能會對檢方做出不利證詞,請允許我方進行誘導式詢問。」

「本庭已經了解當中的關係,將視情況允許。」

儘管百般不願,我們也不得不認同這項申請。

「您是否知道榊原被告受到本案被害人一之瀨嚴重的跟蹤騷擾?」

「知道。」

「榊原被告在本多律師的陪同下向警方提出被害申請,警方也對一之瀨先生提出警告,命令他不得再接近榊原被告,這些事您當然也曉得吧?」

「是。」

朱鷺川檢察官猛烈展開誘導式詢問。看來他跟阿武隈一樣,善於利用所有優勢以達成目的。

「命案發生的六月三十日晚間七點左右,您人在哪裡?」

「我在前往廚藝班上課的路上。」

「那裡距離案發現場很近,對不對?」

「對。」

舅舅以略微平淡的口吻如常回應。

關於該不該讓舅舅作證這點,我和阿武隈討論了好一陣子。舅舅一看到現場便直覺認為人是榊原小姐殺的,若要解釋他這麼想的原因,陪審團勢必會對榊原小姐產生懷疑,這對我們來說非常不利。

阿武隈針對這點提出以下策略:以自己會連帶受到罪名波及為由,拒絕提供證詞。不過討論到最後,我和阿武隈還是認為應該讓酒井舅舅出庭作證。我們主張真兇另有其人,因此將真相明朗化會比較好

朱鷺川檢察官繼續詰問:

「您在前往上課的途中遇到什麼事?」

「我聽見慘叫聲,聲音很像榊原被告。」

「當時趕到現場的另一位證人鈴木小姐也曾作證她發出慘叫。您聽見的不是鈴木小姐的聲音,而是榊原被告的聲音,是嗎?」

「是的,我和榊原小姐很熟,不可能會聽錯。」

「您聽到慘叫聲後,立刻趕到現場嗎?」

「是的。但由於那裡建築物很密集,我聽不出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花了一分鐘左右才趕到。」

「您在現場看到什麼?」

「榊原小姐與跟蹤她的男人一起倒在地上。」

「根據當時趕到現場的鈴木小姐證詞,現場除了您以外還有一男一女,男人仰躺在地,女人在離他一公尺左右的位置趴卧著,請問這與您看到的情形一致嗎?」

「對,一模一樣。」

「然而鈴木小姐的證詞和您描述的畫面有一點很大的不同,具體來說,您趕到現場的時候,看到的是榊原被告手上握著染血的菜刀,對嗎?」

「沒錯。」

「您認得那把菜刀對嗎?聽說那是您送給榊原被告的禮物。」

「是的。」

舅舅一臉痛苦地承認。

「從狀況來看,您認為榊原被告刺了被害者一刀,對嗎?」

「異議!」

我急忙起身。

「這是徵詢意見的提問,證詞應該只能傳達真相。」

「認可。」

「那我改變問題,您是否從倒地的榊原被告手中奪走菜刀,用自己的手帕擦拭了刀柄,並且自行握住菜刀,使其沾上您的指紋?」

「……是的。」

「您這麼做是為了幫助榊原被告擺脫殺人嫌疑,是嗎?」

「是。」

「很好。下一個問題,您打電話給今天也在場的本多律師後,緊接著報警了對不對?當時您是怎麼跟警察說的?」

「我說自己刺死了一個人,請他們逮捕我,並叫救護車。」

「之後您向趕到的竹岡巡查自首,以准現行犯身分遭到逮捕,對嗎?」

「對,就是這樣。」

「隔天您就被釋放了,對嗎?」

「是的。」

「主詰問結束,請進行反詰問。」

「我們沒有要問的。」

阿武隈只能坐著不動。

我再次感嘆,警方以及可能在背後主導偵辦方向的朱鷺川檢察官真有兩把刷子。即使舅舅在扣押期間徹底行使緘默權,他們依然在缺乏口供的情況下調查到這個地步。這些問題與我們從舅舅口中聽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請朱鷺川檢察官傳喚下一位證人。」

「好的,請板橋分局的稻田巡查部長上台作證。」

證人台上的男子與我有過一面之緣,他是我陪榊原小姐去報案時,負責受理案件的員警。他其實是一位相當有善心的警察,很遺憾現在以檢方證人的身分出庭作證,站在敵對立場與我們交鋒。

「聽說您在六月二十六日,曾接到榊原被告與在場的本多律師前往警局商量跟蹤狂問題,是嗎?」

「是的。」

「您可否具體描述何謂跟蹤騷擾?」

「以下是『跟蹤行為相關規製法』所定義的跟蹤騷擾:在住家、工作地點等處埋伏、糾纏,要求見面、交往與其他非義務的行為,和使用包含電子郵件在內的連續電話或粗魯言行威脅恐嚇等等。」

「您聽完榊原被告描述的狀況後,是如何判斷以及行動的呢?」

「我看了一之瀨先生跟蹤埋伏的錄影畫面,以及榊原被告所收到的恐嚇信,判斷其為名副其實的跟蹤騷擾案,隨後利用半天時間調查一之瀨先生平日的言行,實際確認他在榊原被告的自家附近徘徊後,即刻在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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