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法庭的詐欺師 第四章 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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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到位於東京地方法院地下室的會面室,只有在這裡才能和被告田野原談話。

「審判結果會怎麼樣?」田野原在壓克力板後頭不安地說:「我總覺得隨著時間過去,陪審團的視線越來越尖銳……」

「沒辦法,畢竟上午時段都讓檢方盡情發揮了。你放心,下午就來進行正式的反證,沒錯吧?阿武隈律師?」

「是啊,一切都是作戰的一部分,接下來才會分出勝負。你要不要先來一根?」

阿武隈從煙盒造型的紙盒中拿出一根香煙巧克力。

「這、這是煙嗎?」

「才怪,是香煙巧克力。」

田野原當然會大驚失色,可是最大的問題並不是這個吧?

「等一下!阿武隈律師,會面室應該是不準傳遞物品或是飲食吧?」

「別這麼死板嘛,要讓心情鎮定下來,吃甜食不是最有用嗎?」

想到田野原面對不熟悉的審判程序而深感不安,還真的想讓他吃些巧克力抒壓,可是,壓克力隔板乍看之下開著蜂巢狀的小洞,其實是用兩塊板子交錯黏合在一起,連一根鐵絲都穿不過去。

「你隔著壓克力板要怎麼拿給他?」

阿武隈不知道為什麼像孩子般咧嘴對我壞笑。

「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以前有個黑道被關進來的時候,對這塊壓克力板做過手腳,右邊數來第二個小洞跟下面數來第二個小洞的位置其實有機關喔。」

這傢伙若無其事地把香煙巧克力從隔板上的其中一個洞塞進去。

理論上應該是無法傳遞物品的,沒想到還真的辦到了,阿武隈把巧克力推進去的地方有塊壓克力板「咚」一聲掉下來,開口出現了。

「好啦,趕快吃吧,記得把掉下來的壓克力碎片塞回去才不會曝光。」

「好,謝謝。」

或許人在拘留期間會特別想吃甜食,田野原一接過巧克力就毫不顧忌地放進嘴裡大嚼,然後才將開了一個洞的壓克力板恢複原狀,證據輕而易舉地湮滅完畢。

看到這一幕,無法繼續保持冷靜的難道只有我嗎?

「喂,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那個小洞應該是違法的吧!」

「別挑小毛病嘛。讓蒙受不白之冤的可憐被告,有點補給糖分的機會又有什麼不好?」

看到田野原津津有味地吃著巧克力,的確會冒出「算了,這樣也好」的念頭。

「不、不對!重點不是這個,竟然可以這樣傳遞物品,問題可大了!」

「不是很好嗎?監獄的會客室另當別論,但法院的會面室應該讓人自由地會面才對吧?更何況,大原則不是在對被告做出有罪判決之前,都應該視為無罪嗎?所以,我反倒覺得設置這種壓克力板子才是違反了憲法精神。」

阿武隈講得頭頭是道,我竟然開始覺得他說的話有幾分道理,最後只能裝作自己什麼也沒看見。

「知道了,不過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阿武隈律師,感覺檢方的舉證似乎沒有什麼可以駁倒的餘地,接下來該怎麼辦?」

「對方也是職業的,當然不會輕易犯錯,不過,不管是什麼樣的案件總會有一、兩個漏洞存在,聽完檢方的推論,你應該多少有些疑問吧?」

「說得也是……我想到一點,殺人動機未免太薄弱了吧?因為被殺的馬場小姐知道栗田小姐過去做過的壞事,還打算跟警方打小報告,田野原先生就出手殺了她,這有可能嗎?栗田小姐過去曾經被輔導過,就算以前真的做過什麼壞事,警方多少應該曉得。」

「就是說啊。」田野原立刻附和我:「我因為不想付錢給馬場,才特地去了她家一趟……」

一開始就是因為他採取這樣的行動,才會被人當成殺人案件的嫌犯呀!但事到如今,說這種話也沒什麼用。

「還有別的可能,就是其實你在說謊。」

阿武隈又對當事人講出不得了的話。

「我、我哪有說謊?從頭到尾講的都是真話!」

「真的嗎?你或你老婆的過去就算曝光也完全沒關係嗎?還是有些難以啟齒的往事,為了封住馬場的嘴只好殺死她呢?」

「才、才沒有!桃子她……高中畢業之後也一直乖乖的。」

「嗯,我也是這麼聽說的,只是啊,我這個人碰巧能識破別人在撒謊,你剛剛說為了拒絕馬場的勒索才跑去她家,其實是騙人的吧?」

我和田野原都僵住了。

我並不相信阿武隈真的有什麼超能力,但他說話的方式,或者該說讓對方出乎意料的手段,還真是每次都讓人大吃一驚。

「不是這樣的,我真的有被馬場勒索!」

田野原當然猛搖頭。

「是啊,馬場跟你要錢是事實沒錯,只是她應該還有提出別的條件吧?今天開庭時,我聽到馬場的跟班椎名的證詞,就覺得馬場八成不只是跟你要錢,應該還要你跟她重修舊好吧?」

我稍微想想就明白了。

「重修舊好……啊,原來如此嗎?根據剛才椎名小姐的證詞,被殺害的馬場小姐的確像是一直對田野原先生抱有好感。」

田野原覺得馬場不過是個女性朋友,但按照椎名的證詞,馬場其實一直對田野原有意思,甚至覺得兩人曾經交往過。

「在我看來,你跟椎名兩個人都沒有說謊,總之就是馬場單方面喜歡你吧?可是你偏偏跟栗田訂婚了,這女人還是馬場的同學,她當然氣死了。」

「除了恐嚇勒索之外,她還要求恢複男女交往的關係嗎?」

「八成是。『栗田這女人過去可是壞得要命,人家準備好要跟警察講了,你不想要我這麼做的話就給我錢,或是乾脆跟我交往吧。』馬場提出這種要求應該不奇怪吧?」

聽起來是滿有可能的。

或許是發現無法繼續隱瞞下去,田野原垂下頭來。

「……抱歉,我以為這沒必要多講。我愛的是桃子,馬場不管是要重修舊好還是要錢,我都打算拒絕她。」

田野原先生終於爽快地承認了。因為都在同一個交友圈裡,一旦彼此有了戀情糾葛,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吧?我本來不太相信馬場竟然連過去一同玩樂的夥伴都會恐嚇,不過這麼一來,事情就說得通。

「阿武隈律師,即使查明這一點也沒有多大用處吧?檢方感覺也不是特別在意這方面的事。」

「不,不對喔,這麼一來就冒出一個疑點。田野原,你真的是因為要回絕馬場的要求才專程跑去她家嗎?只是要錢的話也就算了,面對想跟自己重修舊好的女人,還會特地跟她相約見面嗎?而且是約在半夜?」

「咦?的確……是我的話,應該會打電話講清楚。」

大半夜的還一個人跑去碰面,只會讓馬場誤會田野原對自己有意思。

「不、不是,我真的是要去拒絕她,這種情況不是當面強悍地回絕比較好嗎?」

田野原一直如此強調。我想不到他有非說謊不可的理由,而且委託人都堅持成這樣了,難免讓人覺得原來也有這種可能。阿武隈聳了聳肩,他大概也覺得難以判斷吧。

「好吧,你都這麼說了,這件事就先放一邊。不管怎麼說,檢方的方針已經很清楚。雖然關於動機的證據只有一項,但是,你的血跡不但沾在兇器菜刀上,屋裡還到處都是,他們覺得這樣的證據已足以證明犯罪的事實。」

被害人的死因是遭人刺殺沒錯,兇器則是刺穿遺體的菜刀,我不認為這點還有任何可以提出異議的餘地,這麼一來,田野原附在菜刀上的血跡就是非常沉重的事實。血跡為什麼會沾上去?就如同木野下法醫所說的,刺殺馬場時弄傷了自己的手是極為合理的解釋,而田野原的右手的確割傷了。我們雖然主張其實是田野原想拔出菜刀才會受傷,但陪審團會認同才奇怪。

屋內四處殘留的血跡也是個大問題,那似乎是田野原在手割傷的狀況下四處翻找馬場的手機而留下的,但找手機這件事本來就等於想湮滅證據。我想,即使證明以上都是事實,對於澄清田野原的罪嫌也不會有太大幫助,檢方反而會用「這傢伙其實就是犯人,所以才想要湮滅證據」來反駁。

「嗯?完全想不出可以反證的方法,阿武隈律師有什麼好點子嗎……」

「是啊。不是完全沒有可以下手的地方啦,既然沒有破綻,我們就來製造一個。」

竟然一副輕而易舉的模樣。事實就是阿武隈這傢伙雖然可怕,同時也讓人覺得非常可靠啊。

2

「那麼繼續進行本案審理。」

時間是下午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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