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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子一行移步主樓餐廳,那是昨晚「會面品茗會」所用的房間。但不久,又有第四人來到這裡。
「聽到說話聲就不請自來了。」
鬼丸邊說邊走了進來。圍坐在橢圓桌子旁的三人向他投去訝異的目光。
「怎麼了?我們剛剛調查完這個房間。」
「我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私下裡商量。」鹿谷裝作開了個小玩笑般回答後,立刻問道,「鬼丸先生,你們那邊有什麼發現嗎?」
「沒有任何發現。」鬼丸夾雜著嘆息回答道,「配樓的各個房間、盥洗室與浴室、儲藏室、便門……全無異樣。自玄關大廳至入口、玄關門廊,而且,為了慎重起見連主樓的便門至車庫也都查看了一遍,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閣樓與地板下面的點檢口呢?」
「那些地方也都檢查過了,完全沒有開合過的跡象。因為那是很少用到的出入口,從積塵及臟污的情況一看便知。」
「這樣啊——我們也得出了相同的結論。雖然無法斷言有百分百的可能性,但是姑且可以認為,如今沒有除我們之外的任何人潛伏於此,也沒有發現任何有人破窗而入的痕迹。」
「如此一來,還是……」
兇手就在被困於此館的九人之中,或是……
「看來雪勢多少減弱了。」鬼丸說道,「這樣一來雪快停了。下定決心的話,最早今天夜間,最遲明天清晨也許可以強行出車。剛才我們在車庫裡商量過,也許能用『歡愉之面』——創馬先生開來的休閑車想想辦法吧。」
「我覺得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
「但是……」
「其他二人在哪兒?」
「大致檢查一遍過後回了配樓。他們看起來相當疲累。據我看,一直戴著那種假面也有相當大的壓力。」
「可不是嘛。」
鹿谷用雙手輕輕拍拍「鬨笑之面」的雙頰。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瞳子後,立刻再度向鬼丸看去。
「鬼丸先生也請坐吧。」他婉轉地命令道,「現在可以耽誤你一點兒時間嗎?我想也許你在場的話,可以令話題順利地深入進行。沒問題吧?」
「這個嘛……好吧。不過,你們現在到底要私下裡商量什麼事呢?」
「新月小姐她呀,提出了一個相當有趣的話題喲。」
「她?」
鬼丸疑惑地看向瞳子,同時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方才鬼丸先生與長宗我部先生確認過被害者的相貌。而新月小姐說她似乎也曾見過那張臉,而且還是昨天在這幢宅邸中見到的。」鹿谷解釋道。
「怎麼可能!」
鬼丸喃喃說著,看了瞳子一眼。
「昨天,會長素顏出現在你面前嗎?」
「沒有。」瞳子搖搖頭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據我推測,是這麼一回事兒——」鹿谷說道,「昨天在這幢宅邸之中,你代鬼丸出迎來客,而那張臉便是其中某個人的。對吧,是這個意思吧?」
「啊……對,就是這樣。」
瞳子重重點點頭。
「沒錯。所以我覺得那個人肯定就是會長先生的……」
「是哪位客人?」鬼丸插嘴問道。
瞳子尚未回答,鹿谷便搶先指摘道:
「大概是戴『懊惱之面』的米迦勒吧。」
接著,他將方才瞳子借給自己的黑色封面活頁夾攤在桌子上打開。
「昨天,新月小姐代替鬼丸先生出迎的來客應該共有三人。最初抵達此處的人是我……在此名簿上是五號客人日向京助。而後是名簿編號為一號的創馬社長。接著是四號客人的這位建築師米迦勒。其中,我與創馬社長昨天在沒有戴假面的情況下,接觸過其他人。但是,就我所知米迦勒從未在人前摘掉假面。除了新月小姐之外,任何人都沒有機會見到米迦勒的廬山真面目。」
「是嗎——」
鬼丸眯起細長清秀的眼睛靜靜注視著長宗我部,對方則默默地輕輕點頭。那反應有些令人介意。
「新月小姐,沒錯吧。」
鹿谷問道。
「沒錯。」
瞳子用力點點頭。
「找到斷頭之前……大家在沙龍室中探討『證明同一性』的話題時,我稍稍回憶起一件事來。」
「想起什麼了?」
「那個人乘計程車到達後,由我前去迎接……然後,確認請柬和身份證明的時候,他說因最近的交通事故駕照被吊銷了,所以出示給我的是醫保卡。但是,醫保卡上並無證件照。」
「哎,這樣啊。」
「那個時候,我沒怎麼起疑心。但是仔細想想的話……」瞳子邊回憶著昨日在玄關大廳與那個人的對話內容,邊說道,「無法確認證件照的話,即便來人並非原本的客人而是其他人,對於初次見面的我來說也無法分辨。所以,我漸漸覺得那個人可能不是曾來過一次的札幌建築師,完全就是另一個人冒充而來的。」
「而且,那位『完全就是另一個人』的他湊巧與館主長得很像?」
「與其說是湊巧,嗯……我覺得倒不如說是本應如此……」
「這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也許那個人就是會長先生所尋找的真正的『另一個自己』。剛才我也說過吧,『另一個自己』——Doppelganger或是二重身什麼的,一般來說應該還是指『身形面貌酷似自己的人』吧。」
「真正的Doppelganger嗎?」
鹿谷頻頻點頭。瞳子見他這種反應,忽然想到,如今,在他的假面之下有怎樣的表情呢?這樣的想法在瞳子腦海中一閃而過。難道那並非「鬨笑」而是嘲笑嗎……她邊驅逐這瞬間的被害妄想邊說道:
「於是,我想起來了。」
瞳子非常認真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昨日,在這個餐廳里召開『會面品茗會』時,三言兩語地聽到會長先生對諸位所說的話。其中,我聽到了……」
——若說不幸,追溯起來我是個連手足羈絆都沒有的人。
瞳子想起那些隻言片語來,那些館主所講述的他自身的「不幸」之中與館主家族有關的逸聞。
——母親早亡。我的兩個兄弟姐妹之中一人夭亡,另一人在學生時代突然出國,從此杳無音信。
「……怎麼樣?想起來了嗎?」
「當然啦。」
鹿谷回答道。
「館主有個失散的兄弟。這句話令人有些介意啊。」
「也許是我多慮了,但是我想難不成他們兩人是雙胞胎吧。」瞳子依舊非常認真地說道,「同年同月同日生,長相也幾乎一樣的兄弟。一直以來杳無音信的雙胞胎之一,這次悄悄扮成那位客人回來了。於是就……」
「你是說他們二人之間存在某些多年的爭執與怨恨。於是,他將身為館主的雙胞胎親人殺死了,是嗎?」
「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鹿谷說著「嗯、對呀、是這樣啦」,而後又簡明扼要地代為解說起來。
「這事情解釋起來貌似很麻煩,假設身為館主的影山逸史為A、他的雙胞胎兄弟為B吧。倘若變身為四號客人而到此的B是兇手的話,被發現的那個斷頭就是A的頭部。這種可能性也有五成。
「至於A,也許突然出現的B復仇不成、反遭A所害。或者,在此情況下先把具體的動機問題擱置不管,也可以認為原本A已經探知B的去向,他主動與對方取得聯繫,策劃讓B混入這次的聚會中。無論是哪種情況,遇害的都是B。那個斷頭也是B的,身為兇手的A戴上『懊惱之面』,冒充四號客人——新月小姐,我說得沒錯吧。」
2
「那麼,現在我問你個問題。」鹿谷繼續向瞳子問道,「兇手是A也好B也罷,他為什麼要切斷屍體的頭部與十指呢?」
「這、這個嘛……」
「如果A與B是雙胞胎,就算加害者與被害者相互調換,也沒有必要特地砍掉頭顱,還將它拿走。畢竟是一模一樣的長相,就算不特地製造出無頭屍,也不會被人發現掉了包。」
「這……倒也是呀。」
她也注意到了這點。的確有些奇怪。但是——
「不過,關於手指方面,我可以解釋。之所以將十根手指全部切斷、用攪拌機絞碎,是因為這樣一來就無法調查指紋了。」
「嗯,這個想法倒是很穩妥。」
「A與B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