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月四日,周日清晨。
新月瞳子將廚房備好的咖啡放上手推車後,推著車來到走廊上。馬上就要到早上八點了。她略作思量後,並沒有將咖啡送到配樓,而是送向位於主樓東邊最裡面的主人的寢室。
寢室前有間書房。兩個房間呈內部相連的構造,書房與寢室各設有一扇通向走廊的門。
瞳子先敲了敲位於里側的寢室的門。門內並無回應。於是,她又問候了一聲早安。
「早安。我送咖啡來了。」
即便如此,門內依舊沒有回應。
還沒有起床嗎?還是已經起床了,人卻在書房裡呢?
她走回位於前方的書房門口,同樣試著敲了敲門,問候了一聲。
但是——
依舊沒有回應。不要說是回應聲,門內一點動靜都聽不到。
真是奇怪啊——瞳子有些不解。
館主應該在這邊才對啊……
這是怎麼回事兒啊?瞳子快要想煩了的時候,聽到有人打招呼道:
「新月小姐,怎麼了?你為什麼在這裡?」
來人正是鬼丸光秀。
在走廊上現身的鬼丸依舊一身黑色西裝,面覆「若男」能面。瞳子起床後立刻換上了與昨日相同的裙裝圍裙,戴好了「小面」。
「我為館主送來了咖啡。他吩咐過要在這個時間送來的。」
「我看到咖啡自然知道。」
戴著「若男」的鬼丸略帶不解。
「只是,你為什麼將咖啡送來這裡呢?」他問道,「會長在那邊——配樓的『奇面之間』里就寢吧。」
「哎?不是的。那個……實際上……」
瞳子本打算說明緣由,但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昨晚的——自日期上來說應該算是「今天」了——那通突然而至的電話,於配樓沙龍室中偷偷觀賞《勾魂攝魄》時,嚇了瞳子一大跳的那通電話……
半夜三更躡手躡腳看電影這種事,在此開誠布公地說出來到底有些窘迫,也有些難為情。於是——
「沒什麼……對了,確實是啊。」瞳子改口掩飾道,「對不起。我這就送到那邊去。」
「我同你一起去。」
「啊,好的。」
「外面下著非常大的雪。照這樣子下去,今天客人們誰也回不去了……所以,關於這件事,我想和館主商量一下。」
走在自主樓通向配樓那道長長的走廊上,鬼丸打了兩次大大的哈欠。
「您睡眠不足嗎?」
瞳子問道。
「昨晚與長宗我部先生一起熬夜了。」
鬼丸回答的聲音聽起來裝模作樣的。
「險些連鬧鐘的聲音都沒有聽到——不知道長宗我部先生怎樣了。」
「說起來,方才我在廚房裡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哎呀呀,早餐預計九點開始,差不多該準備了啊——新月小姐呢?睡得好嗎?」
「我嘛……嗯,睡得還好。」
雖然她如此作答,但實際上卧床時已經超過凌晨四點了。連四個小時也沒有睡夠的她差點兒打起哈欠來。她邊忍著想打哈欠的慾望邊問道:
「您與長宗我部先生做什麼了?」
「下了會兒圍棋。」
鬼丸回答道。
「圍棋?」
「是的。」
「下得好嗎?」
「長宗我部先生下得非常好。我就差得遠了。」
「是嗎……」
對弈之時,鬼丸與長宗我部肯定沒有戴面具。然而,瞳子的腦海中浮現的卻是「若男」與「武惡」對局的怪異情景。她並不懂圍棋,只覺得它一定有令兩名成年人夜半對弈之趣。
2
沙龍室中空無一人。
看起來與昨晚——正確來說是今天凌晨瞳子在此處之時毫無二致。客人們似乎誰也沒有起床。
瞳子推著手推車,走向通往內室的雙開門。她在鬼丸的注視下敲了敲門。
「早安。我送咖啡來了。」
她仍然如此說道——但稍作等候後,依舊沒有館主的回應。
這期間,鬼丸打開了窗帘,並順便向裡面的壁爐走去。整個房間冰冷徹骨。他一定想要燃起壁爐,而非僅以空調取暖。
「早安。」
瞳子再度打著招呼,邊說邊用力敲了敲門。
「您起床了嗎?那個……我送咖啡來了。」
他果然不在這裡嗎?
瞳子不得不這麼想。
當然,不是沒有館主仍然酣睡的可能性。他即便起了床,也可能人還在最裡面的寢室——「奇面之間」之中,聽不到敲門聲。可是——
那通電話……
那時打來的那通電話……
瞳子放開手推車,向背後看去——看向方才來時走過的由主樓通至此處的通道。雙開門大敞的那處出入口的另一端——而後,她又看向房間西南一隅放置的電話台。
「哎?」
她不由得喊出聲來。
「為什麼……」
電話消失不見了。
幾小時前,直至瞳子離開這裡時還在那裡的黑色按鍵式電話,如今已經消失不見了。電話台四周也沒有看到它的蹤影。
「鬼、鬼丸先生。」
瞳子感到十分費解。她喊著一身漆黑的秘書之名。然而,恰巧此時——
「這、這是?」
壁爐前的鬼丸本人也發出了驚訝之聲。
「這東西怎麼會……」
「鬼丸先生,電話……」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說道,「這裡的電話不見了。」
「電話……」
鬼丸回頭向瞳子瞥了一眼,遠遠看向空空如也的電話台後,再度看向面前的壁爐。
「電話嘛,在這裡。」
他壓低聲音對瞳子說道。
「啊?什麼『在這裡』啊?」
「在這個壁爐中。有人拔掉電話線後,把它丟進這裡了——它沒有被燒壞,卻被非常粗暴地弄壞了。」
「怎麼會這樣。」
瞳子非常混亂。
「這是為什麼啊……」
「我也不清楚。」
鬼丸失望地搖著頭,自壁爐前走開。而後,他說道:
「總之,先將這件事告知會長。」
「啊,好的。可是,從剛才起一直沒有任何迴音啊。那個……」
「也許會長還沒有起床吧——門上鎖了嗎?」
經鬼丸一問,瞳子立刻確認起來。
今天凌晨兩點半左右,瞳子聽到動靜,向館主打招呼的時候,門是鎖上的,門把手也轉不動。但是——
她轉動著門把手——門開了。與那時不同,門沒有上鎖。
「門開了。」
瞳子對鬼丸說道。她無法充分理解眼前發生的事實到底意味著什麼。在遭受這種不安與緊張的雙重逼迫之時——
「我受夠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隨著一聲聽著不快的抱怨聲,有人自客用寢室方向走入沙龍室。素茶色的睡衣外罩著灰色睡袍,頭部戴有那種全頭假面——是「憤怒之面」。
「您這是怎麼了?」鬼丸回應道,「那個……客人您是兵庫縣警……」
老山警官——瞳子在心中默默念著那個名字確認道。
「還能怎麼了!」
「憤怒之面」以稍稍拖著左腳的走路姿勢一口氣衝到房間中央。而後,他用非常不快的焦躁口氣申訴道:
「假面摘不下來了。」
「什麼?」鬼丸反問道。
「憤怒之面」益發焦躁地說道:「剛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被人戴上這玩意兒了。雖然不知道這是誰的惡作劇,但是他連假面都給鎖上了,想摘也摘不下來。鑰匙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瞳子聞言大吃一驚。連鬼丸亦驚慌失措起來。
「難道這是……」「憤怒之面」說道,「我是初次參加,所以不太清楚。這也是此次聚會的一個環節嗎?是這樣嗎?」
「怎麼會?」鬼丸答道,「並沒有這種環節。」
「那這到底……」
在這樣的對話中,另有一人現身沙龍室。他身著同樣的睡衣、同樣的睡袍,同樣頭戴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