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過納西瑟斯的傳說嗎?」
甜美圓潤的聲音追向是光的背影。
「他是河神刻菲索斯和住在湛藍水中的妖精——利里俄珀生下來的稀世美青年,女孩們全都深深愛上了他。但納西瑟斯沒有接受任何人的愛,他因此被複仇女神涅墨西斯詛咒,愛上倒映在水面的俊美的自己。然後,他每天望向泉水都會備受無法實現的愛情所苦,為此哀嘆,因而憔悴,最後變成了高貴纖細的水仙花。」
儘管是光駝著背眉頭緊蹙,不斷向前走,那個講得入迷的聲音仍然會跟到任何地方。
「女人的怨恨和嫉妒真的很討厭呢。一知道美青年對她們沒意思,就完全進入怨恨模式詛咒人家耶,啊啊——討厭討厭,我背脊都發涼了。與其討好那種外表跟個性都很醜陋的女人,看著自己美麗的臉度日還要愉快一千倍。你說對不對?赤城。」
(——誰來想辦法處理這傢伙。)
是光臉頰抽搐,在內心呻吟。
他明叫想去醫院探望帆夏,一朱卻纏著他不放。
由於一朱對同父異母的弟弟——光執著的愛情,連跟是光親近的夕雨都被牽連到,惹出一場大騷動,當時的確是是光自己宣言『我來代替光跟你做朋友!我哪裡都陪你去!』。
一朱雖然啜泣著說『你在說什麼啊』,一副很不滿的樣子,隔天卻立刻就到是光家——
——希望你娶它當新娘。
然後面帶天真無邪笑容.將裝著面無表情變色龍的籠子塞給是光。
他說『希望我最珍視的三之宮能讓我的朋友赤城好好疼愛』。
看到一朱滿是期待的雙眼,以及泛紅的臉頰,是光明白他不是在找自己麻煩,而是認真想把變色龍嫁給他,做為兩人友情的證明,所以他也不好拒絕一朱,便下定決心收下了變色龍。
他還以為這樣一朱就會心滿意足回去,結果一朱用『赤城,你是第一次養變色龍吧?讓我好好教你』當藉口,趁機跑到是光房間,然後『哇——跟我想像中一樣,是個又小又單調的庶民房』好奇地左顧右盼,即使是光說『我等等要出門』,委婉表示希望一朱離開,一朱卻『是嗎?那我也一起去。因為我們是朋友嘛』,若無其事地跟在是光身後。就算是光態度冷淡,他也毫不在意,甚至用跟某個花痴幽靈一模一樣的甜美聲音,侃侃而談花的知識。
地位被哥哥奪去的光閉上總是閑不下來的嘴巴,在是光身邊苦笑。想必他一定覺得很複雜。是光也一樣。
(說要跟他當朋友是不是太急了?想不到他會變得這麼煩。讓我想起剛附在我身上的光。是說你們果然是兄弟。一模一樣啊。)
是光忍不住斜眼瞪光。光仍然面帶苦笑。
(帶光的大哥去式部那邊會很麻煩,所以我不太想……)
帆夏以為扮女裝轉賣非法藥物的一朱是夕雨,被引到大樓地下室關起來,聞到迷藥,差點被火燒死。
趕過去救她的是光,對帆夏說出這輩子最羞恥的告白。
(唔……都是因為式部自己誤會,埋頭猛衝,說什麼希望我在她死前好好甩掉她,否則她沒辦法成佛之類的蠢話。)
光是回想起來都令是光雙頰發燙。偏偏是在那個狀況下——而且抱著帆夏把她帶到大樓外後,他又被迫說了難為情的話——
——我又不是對你沒意思。
——我喜歡式部帆夏!
(啊~~~~~~)
是光拚命克制想大叫的衝動。
講出那麼讓人害羞的台詞後,他該怎麼面對帆夏?再加上連一朱都跟過來了,傷腦筋。是光實在應付不了。
「欸,赤城。前面是式部帆夏住院檢查的醫院喔。」
(呃。)
耳邊傳來爽朗甜蜜的聲音,令是光嚇了一跳。
(這傢伙看起來獃獃的,卻意外敏銳。不愧是光的哥哥。)
在是光內心又開始五味雜陳時.橫眉豎目的一朱跳到他面前。
「難、道、說,赤城!你不會因為那場還沒鬧大的火災,跟式部帆夏搞上了吧?那是錯覺啦,是弔橋效應!那種感覺很倔強的眼睛上吊女,每次吵點小架都會使出腿上功夫喔!是殘暴的袋鼠!兇猛的瞪羚!身為你的朋友,我堅決反對!反對就是反對!」
「你給我回去!」
是光推開把臉湊過來吶喊的一朱,大聲吼道。
再說,他有資格批評帆夏嗎?
(你自己才陰沉又惡劣吧。)
然而——
這幾天發生的事件,並非全是一朱的陰謀造成的。
他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簡訊,胸口突然竄起一陣寒意。
——帝門藤乃腹中的孩子,是光之君的小孩。
在是光旁邊低頭看著小小螢幕的光臉色蒼白,為之語塞,神情僵硬。
一朱主張『我沒有傳喔』。他表示『我對薔薇派藤花派什麼的本來就沒興趣。光的小孩倒是讓我很感興趣,不過我不會特地通知大家』——
他說,說起來,以「光之君的女人們」為標題、之前就開始中傷跟光有關的女性的連鎖簡訊,也不是自己散播的。
他沒有在夕雨房間掛被墨水弄髒的雨傘,也沒有用虞美人之名傳簡訊煽動朝衣她們對立。把帆夏關在大樓地下時,他也只是焚香,沒有點火。
一朱看起來不像在說謊。
除了一朱,還有另一位「虞美人」。
恐怕傳簡訊說藤乃懷的是光的小孩的人,也是那傢伙——
(到底是誰?那人做這麼卑鄙的事,有什麼目的?)
對光來說,他跟異母藤乃的關係是最大的秘密。
連變成幽靈後,光也不太會跟是光提到這件事。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麼事,除了當事者外,大概只有光的表姊朝衣知道……不過那位說自己是藤乃的使者、有著一對清涼瞳眸、名為王野美琴的少女,或許會知道些什麼……
藤乃現在懷有身孕,下個月會生下光的弟弟或妹妹。
光跟是光斷言自己不可能是孩子的父親。他說那段時期,自己被藤乃明確拒絕,沒發生周會讓她懷孕的關係。
藤乃平常就會跟光保持距離,所以即使這種簡訊廣為流傳,應該也只會被視為無憑無據的惡作劇。
但光低頭看著那封簡訊時,表情陰沉又凝重,眼神痛苦。
(那樣怎麼可能有辦法靜得下心。)
光是想像那種簡訊到處傳來傳去,就會讓人受不了吧。
是光想設法找出犯人。
想讓那種惡作劇不會再度發生。
他皺著眉頭,咬緊牙關、陷入沉思時——
「赤城,不要露出那種表情煩惱,如果你想跟式部小姐提分手,我來幫忙假扮你的戀人。這樣式部小姐應該也會乖乖退出。」
「我說啊——」
嚴肅的思考時間被一朱打斷。
(也是,要是說我跟這個變態大哥在交往,不只式部,任何女人都會嚇個半死吧。)
一朱面帶甜美笑容,高興地在帆夏面前說「赤城的女朋友是我,所以輪不到你出場,快點消失吧。啊哈哈哈,節哀順變羅——!」的模樣浮現腦海,讓是光一陣頭痛。
醫院近在眼前。但是不是應該先抓著一朱的脖子把他拎回帝門家?
「啊。」
當是光認真考慮起來時,光小小聲地叫出來。
一名有著微卷長發、身材纖瘦、帶著虛幻氛圍的少女站在醫院正門前。
(夕雨……!)
是光也嚇了一跳。
(為什麼夕雨會到式部住的醫院——)
夕雨似乎是在等是光來。她帶著平靜寂寞的神情一步步走近。白色裙子在纖細腳踝上微微晃動,柔軟髮絲也在冰冷北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曳。
夕雨散發出跟關在老舊公寓閉門不出的那段期間同樣虛幻的氣息,是光屏息看著她。
「討厭!好可怕!夕雨又要對我使用暴力了!」
一朱則躲到是光背後。
不知道是因為之前說了光的壞話被夕雨打耳光,對一朱造成心靈創傷,還是這是他有意為之,無論如何——
(大哥,我還滿想揍你的。)
是光氣得肩膀顫抖。
「是光,撐住。」
光輕聲鼓勵他。
是光努力平靜心情,試圖盡量不去想一朱正在後面雙手抓著他的襯衫,詢問夕雨:
「怎麼了嗎?跑到這種地方。」
夕雨略顯驚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