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上鉤了。
你沒注意到吧。你早就已經掉進六條設置的陷阱。
你已經動彈不得羅。
你將被閃閃發光的透明細絲纏上,在其中掙扎、呻吟,做為世上最骯髒的女人死去。
那就是我的復仇。
他忘了跟我之間的約定。
是你們這些下賤的女人誘惑他,把他從我身邊搶走的。
是你們團團圍住他,妨礙我,讓我沒辦法靠近他。
所以我有權利把世上那些醜陋下賤的女人折磨、折磨再折磨,並且殺掉她們。
然後在你停止呼吸的那一瞬間,我會面帶微笑告訴以為我是無害之人的你。
「我最討厭你了」。
◇ ◇ ◇
(我一定再也沒辦法被赤城喜歡上了。)
帆夏刪掉不知道是是光傳來的第幾封簡訊後,緊張地獨自走在夜晚的鬧區。她把頭髮紮成馬尾,戴著眼鏡。
前面有條後巷,帆夏即將與「虞美人」見面。
她之所以在交易時使用天芥菜這個名字,是因為即使被是光討厭,她還是想當是光的天芥菜。
因為她想相信,這有勇無謀的行動會對赤城是光有所貢獻。
要不是這樣,她完全無法想像自己會特地跑到陰暗的巷子里購買違法藥物。
被校方知道的話就是退學處分。道路盡頭說不定會有黑道在堵她,她說不定會被注射毒品,也不是沒有可能被賣給人口販子。
但帆夏不惜冒險,也想確定賣家虞美人是不是夕雨。假如夕雨真的是犯人,她要說服她,讓她別再做這種事。
盡量在被是光發現前——
(我知道這只是我在自我滿足。就算這樣又有什麼辦法,我不想看赤城那麼痛苦啊……)
——式部,你到底在做什麼?
放學後。是光用銳利目光瞪著帆夏,這麼說道。語氣可怕得像在對她怒吼。
——我在醫院遇到你時,你不是要去看親戚吧?別隱瞞了,給我說!
是光察覺到帆夏偷偷在夕雨周圍做著什麼,並為此生氣。
他說不定覺得最近傳遍學校的中傷簡訊也是帆夏發的。
聽說新聞社的雛從樓梯摔下來,被救護車載走,那是怨靈在作祟時,帆夏大吃一驚,決定去雛摔下來的樓梯看看。
然後她看到是光一臉嚴肅站在那裡,全身散發緊繃氣息,一看到帆夏就帶著更可怕的表情走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問她「你的手鏈呢」。
帆夏回答不見了後,是光固執地逼問是在哪裡弄丟的,將另一隻手握著的手鏈遞到帆夏面前。
那跟帆夏弄丟的手鏈是同款式的。
——我的手鏈……?你幫我撿回來的嗎?
——是啊。在這個樓梯撿的。
起初,帆夏還不明白是光想表達什麼。
然而。
難道他覺得是我把近江推下去的?在如此理解的瞬間,大概是因為憤怒及羞恥吧,帆夏腦袋一下子變熱。
為什麼我要做這種事?赤城什麼事都懷疑是我做的嗎!我就這麼不值得信賴?
她覺得好不甘心、好難為情,頭殼都快要炸裂了。
帆夏一抱怨「為什麼我非得被你大吼大叫啊」,是光就吼回去「我很擔心你!」。
他的眼神認真到帆夏覺得自己的眼睛會被貫穿。
(啊啊,赤城是真的在擔心我。所以他才會那麼生氣。)
帆夏明白了。
所以,她非常難過。
帆夏不禁一陣鼻酸,好像快要哭出來了,可是現在哭出來的話,是光應該會很困擾吧,應該會試圖保護帆夏吧。
無論多麼亂來、無論自己多麼遍體鱗傷,都會試圖保護帆夏。跟是光至今以來為其他女孩做的一樣。
可是,她不要這樣。
她絕對不要懦弱地哭著讓是光保護,也不能這麼做。萬一不小心做了這件事,帆夏就不再是是光的天芥菜了。
雖然是光應該早就不覺得帆夏是可靠的天芥菜。
(我已經決定要一直當赤城的天芥菜。)
帆夏在網站坦承自己其實不是什麼戀愛專家時,就這麼決定了。
就算這段戀情不會實現,還是加油吧。
一直當是光需要的、堅強開朗的紫花吧。
帆夏對是光大叫不需要他幫忙後,是光為之語塞。
——你沒辦法同時保護兩個人吧!
說出這句話時,帆夏心想是光不知道會不會受傷,胸口也揪了一下。
看到是光的臉讓她覺得很痛苦,於是她轉過身,衝下樓梯。
(我喜歡赤城。)
喜歡,喜歡,最喜歡了,喜歡到會煩惱這麼喜歡他該怎麼辦。
(可是,赤城喜歡的人不是我。)
吸引是光的,總是會讓人想保護她們的柔弱女孩。
(以後赤城一定也不會喜歡上我。)
儘管如此,她還是想跟是光聯繫在一起。
她想為是光做些什麼。
(即使不能成為戀人……至少讓我繼續當能幫助你的天芥菜。)
帆夏要前往的那條巷子在一棟老舊大樓後面,大馬路的亮光和喧囂聲一下子轉為陰暗、荒涼氛圍,也幾乎沒有人通過。
感覺甚至會跑出怨靈。
帆夏並不迷信,也不怕幽靈。
但每當搖搖欲墜的大樓窗戶被風吹得喀喀作響,她就會產生怨靈從大樓與大樓間的縫隙悄悄伸出手,掐住她脖子的錯覺,起了陣雞皮疙瘩。
(怨靈才不存在。)
帆夏一邊這麼告訴自己,一邊慢慢向前走去。寒冷秋風拂過脖子,讓她抖了一下。
(虞美人什麼時候會出現?)
握著手機的手加重力道。
這時,帆夏隱約看見一名纖細女性,站在從大馬路透進來的微弱光線中。
纖細身軀。白皙頸項。
微鬈的長髮。
穿著長裙,懷中抱著紅色花束——虞美人草。
(奏井同學……!)
站在是光旁邊被他護著的奏井夕雨虛無縹緲的身影,和拿著紅色花束的女性重疊在一起,帆夏覺得心臟被用力掐住。
下一瞬間,「虞美人」跑走了,長裙下擺和一頭鬈髮在空中搖曳。
「等一下!」
帆夏立刻用手機拍照,追向逃走的「虞美人」。
(難道是因為她注意到我了?「虞美人」果然是奏井同學嗎!)
綁成馬尾的頭髮在腦後搖晃。眼鏡滑了下來,帆夏扔掉眼鏡。單手按掉手機的照相鍵,拔足狂奔。
「虞美人」撒下紅色花瓣,在雜居大樓間又暗又窄的道路上奔跑。不久後,「虞美人」跑進一棟四樓高的小小建築物地下室。
帆夏也衝下樓梯。
帆夏和「虞美人」的腳步聲交互響起。耳中傳來開門聲及關門聲。
她明明下了樓梯,「虞美人」卻不見蹤影。帆夏打開金屬制的沉重門扉,走進地下室。裡面一片漆黑,完全沒有光源。
(奏井同學……你在哪裡?)
帆夏靠著手機螢幕的光芒慎重前進,紅色的花束在黑暗中緩緩浮現。
花束內側大概有放燈吧。擁有薄得彷佛透明般的花瓣,以及纖細柔軟的莖的花兒輕輕晃動,宛如被風吹拂的蠟燭火焰。
「你在那裡嗎?」
帆夏全身繃緊,一步步走向紅花。
習慣黑暗後,也能隱約看見拿著花束的人。
柔順長鬈髮包覆住纖細身軀。
「你是……奏井同學嗎?」
在房間冰冷的牆壁反射帆夏的聲音時,一種像是粉末的東西灑向帆夏的臉。
「!」
令人頭暈目眩的甜蜜香氣竄入鼻尖,帆夏不禁彎下腰,用力咳嗽起來。在她咳到雙眼泛淚的期間,對方似乎已經從房間跑出去了。
紅色的花在黑暗中輕輕飄下,散落一地,那些粉末大概是解開花束灑出來的吧。帆夏聽見門扉關上的聲音,她仍在咳嗽,拚命大叫:
「奏井同學!聽我說!我不會告訴赤城你在販毒,也不會告訴其他人!你願意收手的話,我也會刪光我拍的照片!所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移動的關係,帆夏的頭越來越暈了。她踉蹌著走到門前,卻打不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