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
午前,是光在微涼的路上走向五之宮宅邸,一邊沉思著昨天的事。
「你是不是正在想本來有機會和式部同學拉近距離的?」
「不要把我和你相提並論,你這隻色鬼!」
聽到光的揶揄,是光依然板著臉回答。
(才不是這樣……我只是看到式部露出那種表情,問我那種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可以繼續喜歡你嗎?
被女生楚楚可憐地這麼問,哪個男人拒絕得了啊?話雖如此,他也沒辦法輕鬆地說出「好啊」。是光問了帆夏「你到底希望我怎麼做」,但他自己又是怎麼想的?
(我想和帆夏成為怎樣的關係啊……)
一直維持同班同學的關係?還是想要更進一步?
(是說我有把式部當成女人喜歡過嗎?)
因夕雨而感到的悲傷,因帆夏而感到的困惑,兩者有點像又不太像,不過仔細想想還是有點像,越想就越覺得頭痛,胸口緊縮得像是絞抹布那樣。
(混帳,這比暑假作業更難啦!)
是光正在搔頭時……
「呃……啊,赤城!」
有個緊張的聲音傳來。
「嗯?」
回頭一看,有個滿臉通紅的少女從後面跑過來,身材嬌小,末端捲曲的頭髮在肩上跳躍。
「花里。」
「早、早安,赤城。真真真真巧啊。」
美智留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害羞地說道。
今天她也沒綁辮子、沒戴眼鏡,但穿的是制服。
「我正要去學校辦一些事,能碰到你真是太幸運了。」
美智留抬頭看著是光,笑得很開心。
「班長的工作很辛苦吧。」
「不會,我是因為喜歡才做這些事的。」
「這樣啊,你的目標是全日本第一的班長吧。」
「嗯。」
該找美智留商量帆夏的事嗎?她畢竟是帆夏的朋友,而且她是女生,或許會知道是光這個男生所不知道的事。
「那個,花里……」
「其實不是巧合。」
是光正要說話,美智留卻低著頭害羞地說。
「啊?」
「我是專程來等你的。」
「啊?」
(等我?在哪裡等啊?)
在我家門前嗎?
還是在去五之宮宅邸的路上?
(從我家到這裡還滿遠的耶,如果是在我家門前等,也就是說她一直跟在我後面?她該不會聽到我和光說話了吧?如果是在這附近等我,那也太有耐心了。)
難道她有很重要的事嗎?
如同昨天一回家就看到穿著印花圍裙的帆夏一樣,是光滿心疑惑。
(女人還真是奇怪,打電話或寄簡訊不就好了?)
是光在很短的時間內思考著這些事。
「這樣啊。你找我有什麼事?」
他直截了當地問,美智留也和昨天的帆夏一樣游移著視線。
「呃,這個……」
她欲言又止,遲遲不回答。
「是光,我覺得不要繼續追問對你自己比較好喔。還有,不要用那充滿男子氣概的眼神看著人家。」
光愁眉苦臉地給了神秘的建議。
「難道是為了式部的事?」
「咦?」
美智留吃驚地看著是光。
要說美智留和他的連結點,除了同班以外,就只有帆夏了。
別的同學躲他還來不及,美智留竟然專程來等他,想必是有很重要的理由吧。
再說,帆夏開始變得那麼奇怪,也是從美智留邀他三個人一起在圖書館寫暑假作業之後的事。
或許美智留是因為擔心帆夏,才來找他商量。
是光想到這裡,覺得一切都很合情合理。
「我也很在意式部最近的情況,她昨天還突然跑來我家。」
「……小帆去了你家?」
美智留睜大眼睛,凝視著是光,看起來非常震驚。光在一旁按著額頭,喃喃自語「啊啊!竟然講出來了」。
(怎麼了?我不該說式部來我家的事嗎?)
「原來……是這樣啊……小帆去了你家啊……」
美智留的表情越來越黯淡,然後難過地低下頭去。
「喂,怎麼了?」
「小帆果然……」
「嗯?」
美智留的頭越來越低,光的表情越來越愁苦,讓是光覺得很不舒服。
這時前方傳來一陣殺氣。
如利刃般冰冷的視線射向是光的臉。
(哇!齋賀!)
朝衣大概也正要去五之宮宅邸。
幹麼在這種時候出現啊!是光不由得皺起臉孔。
而且朝衣今天早上的視線比平時更銳利,對是光的殺氣和寒氣彷彿也比平時強了十倍。
「小朝,你的表情很可怕耶。」
就連向來包庇表姐的光,都被她那兇惡的模樣嚇得發抖。
朝衣以那副要吃人的模樣看著是光和美智留。
美智留一看到朝衣,就屏住呼吸、全身僵硬,簡直就像撞上草原殺手胡狼的可憐小老鼠。
朝衣渾身散發著寒冷的氣息,發出「喀……喀……」的冷冷腳步聲,朝著是光他們走近。
(呃……喂,這魄力是怎麼回事?這是在拍恐怖片嗎?)
是光也和美智留一樣吃驚屏息。
朝衣瞪著美智留,而非是光,用冰冷的聲音問道:
「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幾年幾班?學號幾號?你和這隻野狗是什麼關係?兄妹?親戚?青梅竹馬?女朋友?」
她似乎沒發現美智留是綁辮子的班長,隨即拋出一連串的質問。
美智留怕得說不出話。
「喂,齋賀,別這樣。」
「如果是女朋友,我要向你致哀。」
「才不是啦!」
「也對,人類和狗畜生當然不可能交往。那你是這隻野狗的飼主嗎?是的話就把他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都是因為你放任這隻惹人厭的野獸到處跑,害我成了這隻狗的未……」
朝衣講到一半,眼神如冰霜凍結,憤恨地咬住嘴唇,一縷烏黑亮麗的頭髮被風吹得蓋在臉上,看起來完全就像恐怖片。
臉色發青的美智留渾身發抖地開口:
「那、那個,我只是剛好碰到赤城,我、我還有要事!」
她大叫「我先告辭!」,頭也不回地逃走了。她還是一樣逃得那麼快,才一下子就看不到那捲卷的頭髮和嬌小的背影了。
留下來的是一臉兇惡的朝衣,以及同樣長得一副兇狠樣的是光。
經過一段凝重的沉默,是光才不悅地開口:
「……喂,你把善良的學生嚇跑了喔,你平時的臉就已經夠可怕了。」
朝衣散發著冰冷的空氣,以極低的聲音說:
「你沒資格說我。都是因為你,害我受到了這輩子最大的屈辱。」
「什麼意思?」
是光一問,朝衣身上的氣氛變得更冷,眼中的殺意也更濃烈。
「和你無關。」
「你剛才明明說是我害的。」
「是啊,全世界的災難都是你害的,你光是活著就是公害、障礙、災難、大凶。順便一提,我和你一樣,天生就是這種臉。與其受人輕視,還不如讓人害怕,所以用不著你來說三道四。」
是光被朝衣的魄力震懾的同時,發現了一件事。
光以充滿罪惡感的痛苦眼神,看著目光冰冷、滿口惡毒話語的朝衣。
——如果我……哭得出來……就好了……
(喂,別這樣,別擺出那種臉。我不會讓你擺出那種臉,小朝!)
朝衣每罵一句,光的眉頭就皺得更緊,眼神也變得更黯淡。是光都快看不下去了,他腦袋發燙,大聲叫道:
「不是這樣吧!」
朝衣仍帶著銳利眼神停止動作,光也睜大了眼睛。
「你小時候明明是個在暑假計畫表上寫著要去找土龍的可愛小鬼啊!」
朝衣右邊眉毛猛然一挑,像是更覺得屈辱似的,嘴唇輕輕顫抖,以低沉的聲音說:
「你到底要說幾次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