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子在中庭說出那個不祥名字之後的幾天,葵的身邊不斷發生怪事。
譬如她搭公車上學時,百褶裙被人用美工刀之類的東西割破,桌子抽屜和置物櫃里出現了揉碎的蜀葵花朵,課本、鉛筆盒、體育服,還有放在社團活動室的調色盤和畫筆都不見了。
每次發生事情,雛都會大呼小叫地跑來通知:
「赤城先生~大事不妙了!」
今天早上雛又蹲在是光桌前,把圓圓的臉靠在桌上,連珠炮般地說:
「兇手究竟是誰呢?葵之上和光之君訂婚之後也碰過幾次類似的欺負事件,但是從來沒有人會做到這種地步。朝之宮氣得火冒三丈,好嚇人喔,要是抓到兇手,她說不定會拿草蓆把那個人捲起來,用船載到西伯利亞,埋在永凍土下。」
雛裝出嚇得發抖的模樣,然後露出少年般的調皮笑容。
「赤城先生,你也和敝人一起來抓兇手吧,這麼一來葵之上必定會對你改觀,你們就能和好了,朝之宮說不定也會同意讓你和葵之上交往喔!」
「不用了,我們又沒有在交往。」
帆夏在自己的座位上把玩著手機,這幾天她極力不和是光對上目光,是光也一直找不到機會和她說話,他打算遲早要和帆夏好好談一談,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依照敝人至今蒐集到的情報來看,那些事發生時都有人看到一個烏黑長發的女學生。我們一起來調查長發女生吧.」
「免了,你回自己的教室吧。」
「啊,你要去哪裡?赤城先生?」
「廁所。」
「那敝人也一起去~」
「別跟來。」
是光拋下了雛,走進廁所關上門,帶著一張苦瓜臉坐在馬桶蓋上。
「近江同學應該可以猜出兇手的身分,她只是故意來套你的話,小朝一定也知道了,只是因為顧慮對方的身分,不能把事情搞大,所以她才會那麼煩躁。」
光飄在半空皺著眉頭說。
「這真的……是學姊做的嗎?」
「月夜子不會做那種事。不過……」
光嚴肅地板起臉孔,厲聲說道:
「如果是『六條』就有可能。」
——我就是蜘蛛的後代。吞噬了丈夫和他情婦的女人……叫做六條。
月夜子散發著燃燒罌粟果實般的誘人香氣,眼神朦朧地說。
——赤城,你阻止得了六條嗎?
當時聽到的聲音、看到的身影,又隨著誘人的香氣浮上是光的腦海,令他心情沉重得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
(一個女人有可能變成另外一個女人嗎?)
月夜子卻為六條的陰影深感畏懼、深受其擾。
「不管怎樣,反正一定和學姊有關就是了。」
是光咬緊牙關說道。
要怎麼做才能阻止六條呢?再這樣下去,葵一定會繼續受到騷擾。
光煩惱地沉思片刻,才開口說:
「首先要讓月夜子和葵小姐保持距離,這樣葵小姐比較安全,也能讓月夜子冷靜一點。總之一定要讓月夜子轉換心情。」
「那到底該怎麼做?」
「你可以找月夜子去約會嗎?」
◇ ◇ ◇
「赤城?」
早上班會開始前,月夜子看到是光來到二年級的教室,露出疑惑的表情。
「學姊,你可以陪我一下嗎?」
「陪你?班會就快要開始了耶……咦?赤城……」
是光不由分說地抓著月夜子的手,把她拉出教室。
後面傳來「流氓老大把月之宮拖走了!」、「那兩個人果然有一腿?」之類的竊竊私語。
被是光拉著走的月夜子也愣住了,這和她上次拉著是光在校內約會的情況剛好相反。
在校舍門口換士便鞋後,兩人出了校門,走上人行道。
「赤城,你這樣做又會被人說閑話喔,還是別和我扯上關係比較好。我也跟你說過,可以不用再來社團了。」
「你的確說過,但我又沒答應。你還是我的學姊。」
是光握著月夜子的手,堅定地說道。月夜子露出驚訝的表情,肩膀輕輕一抖。
「可是……」
「學姊,你很煩惱六條的事吧?這種時候要放下一切,盡情地宣洩壓力,就會比較輕鬆了,光是這樣說的。」
聽到光的名字,月夜子的眼睛變得濕潤,浮現出各式各樣的情緒。
「所以,今天我們就照著光推薦的健全行程來試試看吧。」
(光,你要負責帶路喔!)
是光往上瞄去,光像是在說「交給我吧」,面帶微笑地點頭。
「先去熱帶植物園吧,月夜子很喜歡榕樹和旅人蕉。」
「第一站是熱帶植物園!榕樹和旅人蕉在等我們了!」
◇ ◇ ◇
他們換了幾班電車,來到海邊的公園。
走進大門,邊走邊觀賞路旁盤根錯節的樹枝、葉子像雞冠的熱帶樹木、黃色的美人蕉,穿過陰暗的樹林,走進巨大櫻花樹圍繞的碗狀露天劇場,長椅上躺著貓咪,看起來十分悠閑。他們繼續前進,朝一棟像大鳥籠的蛋形建築物走去。
陽光透過玻璃傾注而下,室內耀眼無比,人造瀑布的喧嘩聲和水花一起迸落,長著深綠色闊葉的椰子樹和羊齒蕨、紅色的扶桑花、長得像一群鮮紅鳥兒的植物帶著潮濕濃滯的空氣迎接他們的到來。
「這是金嘴蠍尾蕉,英文名字叫做蝦剪。仔細看看這紅色的花,很像放在壽司上面的蝦子吧?」
光立刻開始滔滔不絕地說。
每棵樹都像是在展現自己旺盛的生命力,高聳地朝天直伸,搖曳著茂密的枝葉,花朵也都是鮮監到近乎刺眼的紅色、橘色、黃色,充滿了力道。
在電車上一直顯得不知所措的月夜子,如今臉頰有些泛紅,眼神也恢複了光彩。
「我和光來過這個植物園好幾次。光告訴過我,想振作精神的時候可以來這裡,從花草樹木之中汲取力量。你看,長在瀑布那邊的樹有很多斑紋,很像長頸鹿吧?那個叫做筆筒樹。啊,這個是旅人蕉,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樹!」
月夜子站在一棵像是頂著綠色大扇子的高聳樹木前,微笑著往上看。
「我還對光說過,真想拿著這麼美麗的扇子跳舞。」
月夜子似乎走在植物園內就會想起關於光的回憶,表情越來越開朗,光見了她這模樣也欣慰地眯起眼睛。
(學姊打起精神了耶。太好了,光。)
如果月夜子心情平靜,六條應該就會消失了。
這只是樂觀的揣測,不過是光的心情也比較輕鬆了。
後來他們繼續在蛋型建築物里逛一陣子,午餐時間到餐廳吃了印尼風味的辣味雜炊飯、蝦子冬粉沙拉,在紀念品商店參觀,欣賞別館展示的船,在廣場散步,在體育館稍做運動,在海邊的長椅上休息喝果汁,玩到將近傍晚。
月夜子在是光身邊不時發出愉快的笑聲。
在回去的路上,月夜子走到沾染了金色餘暉的櫻花樹前,突然停下腳步。
她用懷念的眼神凝視著櫻花樹。
「還要過很久……才會開花……要等到夏天過去、秋天結束……還要再度過冬天……」
那低聲細語聽起來好寂寞。
光和月夜子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月色朦朧的春夜。聽說當時是在櫻花樹下,月夜子一定很希望光現在就面帶笑容地走出樹後吧。
她的眼神像是在祈求不可能發生的奇蹟,注視著夕陽金色光芒包圍的粗糙樹榦。
是光看得心都痛了。
這時,光以溫暖的聲音說:
「月夜子,我們在交往的時候,我對你說過『如果我的未婚妻不是葵小姐,而是你,不知道會怎樣呢?』帝門家每一代男子都會和右楯或左乙女家的女兒結婚,雖然正室的兒子一朱是和右楯家的你訂婚,我是和左乙女家的葵小姐訂婚,但是互換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
(是這樣嗎?那麼學姊也有可能成為光的未婚妻羅?)
光清澈的眼眸注視著月夜子。
月夜子在櫻花樹前垂低視線。
「月夜子當時笑著回答:『這樣一來我就不會學舞,也沒辦法經歷這麼刺激的戀愛,不會這麼愛你了。我不想用其他方式認識你』……」
月夜子聽不到這番話。
但是,光的聲音充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