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14

唐微微被打了預防針——她現在懂得,第一,不要聽男人是怎麼說的,要看男人是怎麼做的;第二,不要看男人偶爾怎麼做,要看他長期怎麼做。換句話說,一個男人偶爾討好你一次並不難,難的是他一直討好你而不討好別的女人!

唐微微那天去跟楊年華約會,有一個意想不到的收穫——她居然邂逅了「瓷娃娃」。事實上,是楊年華「幫」她邂逅的。唐微微習慣到了地方先自己找人,找不到再打手機。楊年華還是挺顯眼的,他收拾過了,頭髮是剛吹的,衣服是新熨的。他一個人坐在那兒,一看就是等人,不過他的眼睛就好像被什麼牽著似的——唐微微走過去,坐在他對面,他猛然意識到,趕緊收回目光。唐微微扭過脖子,順著楊年華收回目光的方向逆流而上,只看了一眼,就定住了。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巧的事——角落裡坐的倆人,她全認識,一個是「瓷娃娃」,另一個面熟,想了想,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她媽媽宋玉如不遠萬里從老家趕來給她張羅過的優秀單身博士男!她暫時想不起他的名字,但記得他跟她說過要做中國的「伍迪·愛倫」。

楊年華見唐微微跟被施了魔法似的,脖子扭著,定在那裡,就很溫和很紳士很耐心地坐在對面,等著觀察著,直到唐微微自己回過神來,把脖子轉回來,才遞上一句:「認識啊?」

唐微微笑笑,一邊翻菜單一邊沒沒頭沒腦地問楊年華:「你說他們倆什麼關係?」

楊年華半真半假地:「我過去替你問問?」

唐微微合攏菜單:「還是我自己問吧。」

唐微微把點菜的重任交給楊年華,自己站起來,施施然走過去,中國的「伍迪·愛倫」首先意識到「有情況」。他抬起頭,從他的表情,唐微微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來了。「瓷娃娃」以為唐微微是過來跟自己打招呼的,趕緊布上一臉的「他鄉遇故知」。「呵呵,現在這位『伍迪·愛倫』投身影視,正打算找資金做劇本呢。」

「你們怎麼認識的?」唐微微有一個習慣,凡是想知道的事情,絕不肯拐彎抹角。

「我們是老鄉。認識好多年了。」「瓷娃娃」回答得滴水不漏。現在的年輕小姑娘真是厲害啊。她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情,她總能很得體地不讓你知道,這套本事,到現在唐微微還沒有完全掌握。有一次,喬娜有意無意地問她,是不是跟王洋本來就認識,唐微微竟然跟被「捉姦在床」似的——其實有什麼呢?你看人家麗莎多大方,凡是不想回答的問題,一句「我不告訴你」,再佐以一個鬼臉,完了。

唐微微回到座位上,楊年華深情地看著她,目光中充滿喜愛。幸虧唐微微已經在王洋的指導下,有了一定的情場閱歷,知道對於有的泡妞高手來說,這一套「目光中充滿喜愛」的本領屬於「入門級功夫」。任何男人,只要盯住女人的眼睛或者面部,時間稍微久一點,就能夠讓這個女人感覺到自己被喜愛。當時,王洋還親自示範給唐微微。

唐微微被打了預防針——她現在懂得,第一,不要聽男人是怎麼說的,要看男人是怎麼做的;第二,不要看男人偶爾怎麼做,要看他長期怎麼做。換句話說,一個男人偶爾討好你一次並不難,難的是他一直討好你而不討好別的女人!

「你父母都是做什麼的?」唐微微儘管和這個楊年華見過幾次面,但從來沒有實質性的交流。也就是說,唐微微從來沒有問過楊年華的父母、收入、家庭、經濟狀況。她並不是不關心這些問題,而是不知道怎麼才能獲知這些必要的信息。她請教過王洋,王洋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告訴唐微微,這些問題的答案應該由男人主動告訴女人,而不應該由女人來問。那麼他如果不主動呢?王洋說,不主動就說明有問題,就不要答理他,OK?

按照王洋的意思,楊年華這種三十九歲喪偶的男人,根據他的種種表現和諸多細節,如果不是一個老花花公子,也是一個齷齪中年。他如果條件好,怎麼會跟你浪費時間?他三十九歲了,估計跟余忠孝差不多,想找一個相對年輕,又有經濟基礎的女人做老婆,給他生孩子帶孩子,兼伺候他上了年紀的爹媽和他自己!

「我父母都是普通人,他們都很善良,非常好。」楊年華的回答等於沒有回答——你還是不知道他父母是幹什麼的,身體狀況如何,是老年痴呆還是癱瘓在床?是工人還是農民?是下崗還是無業?有沒有退休金?需要不需要兒女照顧?

「你老婆是怎麼……死的?」

「以後我再告訴你。」

「你一直沒有女朋友嗎?」

「沒有喜歡的。」

唐微微不說話了,低頭吃「戀愛冰砂」。

「你……怎麼會沒有男朋友?要求高吧?」交換髮球權。現在輪到楊年華提問了。

唐微微笑笑,說:「我要是要求高,能和你見面嗎?」

楊年華心中暗自嗟嘆——夠刻薄!

「呵呵,我有那麼差嗎?」楊年華眉角眼梢都是笑,和藹可親——夠大度!

「你要是有那麼好,怎麼會輪到和我約會?!」唐微微不買賬,一個反抽,掄回。

「你也很好啊……」楊年華從容攔截。

「這不用你說。我當然很好!」唐微微封死。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幾個回合以後,關係反倒親近了許多。男女之間就是這麼奇怪,要麼,怎麼說不打不相識?唐微微佔了上風,心情大爽,而對面的楊年華,目光中則漸漸流露出一些「勝券在握」的意思。凡有經驗的男人都知道,如果一個女人肯跟你過招,那麼說明她至少肯「夾」你——女人是很冷酷的一種動物,從某個角度上講,比男人更冷酷。男人對不喜歡的女人,好歹是肯敷衍的,而女人,對於不喜歡的男人,向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楊年華是有經驗的男人,而唐微微偏偏是很各色的一種女人——儘管大部分女人都期待男人搞定自己,但是假如你還沒有搞,就一臉「勢在必得」,那就是對她的不尊重了——尤其是唐微微這種類型的,她會逆反,會偏不讓你得手。儘管這對她自己也沒什麼好處。

「周末你有安排嗎?」楊年華笑容可掬。

「有。」唐微微不卑不亢。她其實什麼狗屁安排都沒有,但她就是要和楊年華較這個勁。

楊年華調整戰術,穩住陣腳。他從兜里摸出一盒中南海,點上,然後,放慢語速:「我挺喜歡你的……本來呢,不想給你打電話了。我歲數大,又結過婚,你肯定不樂意。但是,我想,怎麼說呢?試試看吧,你要是身邊沒合適的,你就先拿我將就著,咱們處一處,實在不行,做個朋友也好,你說呢?」

誠懇、務實、溫情脈脈、彬彬有禮……

唐微微上了楊年華的車——車是新刷過的,乾乾淨淨。

很長時間以後,有一次,楊年華有一搭沒一搭地問唐微微,那次吃飯遇上的倆人跟她什麼關係。唐微微知道他是在問「瓷娃娃」和中國的「伍迪·愛倫」。當時唐微微跟楊年華已經比較熟絡了,她想了想,說了一半的真話——她承認中國的「伍迪·愛倫」曾經跟自己相過親,但至於「瓷娃娃」,是她的前男友的現女友,這層關係,她隱瞞了。

楊年華聽了,一笑,說:「是你沒看上他,還是他沒看上你,還是相互沒看上?」

唐微微不假思索:「他沒看上我。」

「不可能。肯定是你心裡先沒看上人家!」

唐微微對楊年華產生了好奇,強烈的好奇。他怎麼會知道?她剛才故意說人家沒看上自己,是為了免去多餘的「口舌」——如果說自己沒看上人家,那麼別人就會問「為什麼啊」;如果是人家沒看上自己,就不用說理由了,而且對方也會知趣地不再多問,最多幫著罵兩句對方有眼無珠。

楊年華也不多解釋,接著問唐微微:「你看不上他什麼地方啦?嫌他小地方來的,沒見過世面?土?還是急功近利?」

唐微微更驚訝了。他怎麼會知道他是小地方來的?

後來,他們更熟了一點,楊年華告訴唐微微,這很容易,你只要觀察一個人的細節就可以。比如那個中國的伍迪·愛倫,他看菜單的緊張,咀嚼時張著嘴,買單的時候假裝搶單但最後還是讓人家姑娘結的賬……還有,最關鍵的,他身上那種既自負又自卑的勁兒,自負是因為他曾經鶴立雞群,自卑是因為現在他是鶴了,但周圍全是長頸鹿!

「那我憑什麼看不上他?人家是博士畢業呢。」唐微微有的時候很矯情。

楊年華笑笑,把一隻胳膊搭在唐微微肩上。

呵呵,女人要的是臂膀,是親熱,是溫暖,是胸膛。唐微微覺得自己有些愛上楊年華了——他的氣息,他的味道,還有他的循序漸進,以及懂女人……

唐微微現在知道什麼叫「懂女人」了——懂女人就是要懂得女人什麼時候要什麼,甚至要在女人還不知道自己需求的時候,他就已經捕捉到了。唐微微就需要這樣的男人,懂她,比她還懂她,然後給予。

唐微微體會到一種被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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