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1 回歸

月島伊央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漆黑的空間之中,伊央感到一陣疼痛,用手壓住腹部。被某種東西刺中的悶痛感讓她的表情扭曲成一團。

「放心,你沒有被刺中。」

一回頭,看見一位裸身的女子倒在地上。女性胸前抱著玫瑰花束。

「因為被刀子刺中的那個人是我。」

玫瑰花瓣散落之後,露出插在胸前的銀色刀子。

「是你拿刀刺我的呢。」

散落的花瓣逐漸融化,變成黏稠的鮮血。這位女子是高槻里美,她依然倒在地上,看著伊央後退的模樣笑了。

「我不恨你。不,應該說我感謝你。因為你把我從這場惡夢中解放出來了。」

伊央的腹部也開始淌血。仔細一看,腹部開了一個大口子。眼前的是被子彈刨出傷口的醜陋腹部。

「你身上開了這個洞,所以會流失的。重要的一切會不斷地流失而去。」

雖然伊央拚命地用手堵著傷口,卻止不住流淌的血液。

「對那間學校的復仇……」

高槻里美站了起來,走近伊央。

「我就託付給身上有個洞的你了。」

伊央發出慘叫,與此同時,意識開始趨向清醒。

全身像被灌了鉛似的沉重無比。張嘴想吸口氣時,乾燥的嘴唇裂了開來,微溫血液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開來。忍著強烈的頭痛,張開眼瞼之後,眼前看見的是搖晃蕩漾的景色。瀰漫在周遭的霧氣,以及樹梢間灑落的淺淺陽光宣告著早晨的到來。撐起身子,她吃了一驚。看著染上枯萎玫瑰般暗紅的洋裝,伊央心裡只有絕望。

──那不是一場夢。

自己一刀刺進高槻里美胸口這件事是真的……

鮮紅一片的印象太過深刻,導致其他部分的記憶十分模糊。在那個事件之後──在她刺殺高槻里美之後,逃難似的離開了現場。然而,腳上刀套中的刀子,垂掛在腰間的槍枝都沒有消失。而且,鼠婦外形的蠕蟲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她。

蠕蟲應該從頭到尾都盯著伊央刺穿高槻里美胸口的整個過程,並以影片的方式傳送給了同班同學們。而且,此刻也……

她心想,假設真的可以回到學校,同學們看著雙手染滿血腥的她,是否會願意接納呢?

連繫著自己和同班同學之間的細線是否已經斷了呢?

「伊央同學。」

伊央往聲音來源回頭一看,有個人站在樹蔭下。

「茉奈同學。」

這個剪著一頭鮑伯短髮的嬌小人影是一年級的前園茉奈。

茉奈保持一段充分的距離,從她的表情可以很明顯地讀出害怕的情緒。

她是在「要阻止背叛學生們的高槻里美」這個想法底下採取了行動。且有「不想再看到任何夥伴死去」這個正當理由。但是,這個做法真的好嗎?就沒有其他方法了嗎?可以確切知道的是在這個行動中,伊央失去了某些東西。

「大家說想跟你談談之後的事。」

這句話讓伊央感到疑惑。在已出現死者的此刻,所有人都能得救的這條路已經行不通了。即使如此,她們還是想談嗎?

「伊央同學,你沒事吧?你剛剛好像在作惡夢,一直說著夢話呢。」

看著一臉擔心的茉奈,伊央想起她是環境委員會的一員,負責照顧中庭的花圃和動物。之前飼養的兔子不知道被誰殺掉的時候,她哭得泣不成聲。連這個柔弱溫和的她都被帶來這種地方了啊。

「沒事。你們想在哪裡談?」

伊央在她面前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

「起始區域的中央,那個有紀念碑的地方。」

是那塊有著孔穴的板塊所在地。然後那也是伊央殺害里美的地方。

「由於有很多同學都很害怕,所以最後決定由少數人員進行會談。聚集在一起的都是想和伊央同學談談的人們。」

她們似乎希望能和伊央談談。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現階段的關鍵出在子彈的數量上。伊央手上握有一半以上的子彈。如果遊戲要繼續進行下去,伊央的存在應該會成為一個威脅。

「伊央同學,你是不是先把身上那件衣服換掉比較好?」

就在她看著身上染滿血跡的洋裝,感到猶豫的時候,茉奈突然以刀子往地面一插。

「血腥味會引來奇怪的東西。」

刀子插在一條在地面爬行的蜈蚣身上。

「……就這樣就好。」

「小心一點喔。學生會已經崩潰,高槻學姊也已經不在這裡了,現在……」

茉奈驚覺自己說錯話,閉口不再說話。

「別在意。」

「所以才必須由我們自己進行會談。不過,尋求會談的那些人有點可怕。我也不知道那群人的想法是什麼。」

這場討論本身可能就是一個陷阱。或許她們已經連成一氣,做出首先要排除伊央的結論也不一定。不過,伊央心想即使是這樣也無所謂。

「走吧。」

伊央站起來。茉奈的腳邊,那條被切成兩半的蜈蚣還在扭曲蠕動著。

伊央挑了視野良好的地方走,雖然有可能會遭到槍擊,但是她並不害怕。可能因為害怕的情緒已經崩壞,也可能是多虧手上的子彈的緣故。槍枝里裝滿子彈,備用子彈的數量也很足夠。她心想,搞不好在這個世界裡,子彈也許就相當於地位或資產之類的東西。不管在哪個世界,只要後台夠硬,就能平安無事地走在路上。

走了一會兒,眼前出現幾個人影。那個地方有人。大略一看,約有十個人左右,幾乎都是坐著的。她們看見伊央一身鮮紅的打扮,表情一僵。傾泄著夏日陽光的空間感覺在一夕之間凍結。

「早安,毒刺。」

其中有位女孩對她報以微笑。是名為伊奈川玲果的二年級學生。

「我們認為比起子彈,更需要語言上的交談,所以想跟你談談。」

即使看見伊央身穿鮮紅洋裝,伊奈川依舊面不改色。

仔細一看,除了伊央以外還有三個女孩是站著的,每個人都各自保持著一段距離。而其他的女同學則是未攜帶槍枝的自由玩家。

或許是察覺到伊央的視線,伊奈川開口說道:

「這是保護自己。要是趁亂逃跑就救不回來了。」

共有六位身為自由玩家的女同學靜靜坐在草地上,伊奈川就站在她們附近。伊央發覺伊奈川是打算萬一發生槍戰時,把她們當成人肉盾牌。

手裡拿著槍的同學還有一位,她一言不發。她並沒有以自由玩家的同學為盾,而是毫無防備地站在當場。一頭染成銀色的髮絲在朝日的映照之下閃閃發光。這位少女身上有著類似白化症的癥狀,整個人外表的顏色偏淡。

伊央每次看著她的時候,總會感到一陣心痛。自己只是眼眸顏色不同就已產生疏離感,更何況是整個人的外貌的顏色都與眾不同的她,是不是比自己還要痛苦呢?不過,平日伊央也未曾與她交談或是同病相憐過。兩個顏色與眾不同的人在一起,也只是會更變化為另一種顏色而已……

伊央猛地察覺到一陣動靜,四下張望著。雖然隔著一段距離,她還是看見了幾個躲藏在樹蔭及貨櫃陰影處的同學身影。

「大家都對你有所防備。」伊奈川說道。

「是因為接下來要開始互相殘殺了嗎?」

「不,我們並不想互相殘殺。」伊奈川對她張開雙手。「不過,如果你動手,我也會保護自己。我不會乖乖舉手投降,任人槍擊。」

身為自由玩家,靜坐在地的女同學們一陣顫抖。伊奈川的行為顯示出,一旦雙方開戰,隨時要她們站起身子做人肉盾牌。

「我也想跟大家談談。」

「在拿掉鼠婦的狀況下談吧。」

伊奈川給伊央看了看掛在皮帶上的球型物體,這個被毛巾綁起的柬西就是沃姆。

「學生會崩潰了,所以我們必須只靠自己達到共識。看是要在這裡做無謂的爭鬥,還是要互相協調。」

伊奈川把毛巾扔了過去,伊央接住毛巾之後,用它把沃姆包起來綁好。雖然在那件事之後,沃姆沒有再發出過聲音,不過大家應該還是都看著的。攝影機依然持續轉播著這場真實的死亡遊戲。

「謝謝。你願意對話這件事讓一切有了希望。」

伊奈川確認沃姆的鏡頭被遮住後,露出微笑。

「我個人的這麼一點意願有影響嗎?」

「有啊,你可是那個『刺死高槻里美的人(S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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