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空氣,冰冷得很詭異。
這並不是指氣溫很低……而是一點生活感也沒有。
凝滯的氣氛聚積於此,彷彿廢墟的內部。雖然置有可說是最起碼的傢具等等,但那些傢具幾乎沒有使用過的痕迹。
光看這個房內景象,應該會有很多人都不曉得:這正是分配給公主大人——哈爾特根公王兩名養女的房間。
伊琳娜和愛琳娜基本上都在史帝芬·哈爾特根公王的寢室就寢。
不過,她們仍另有專用的卧室……她們都是在卧室里換裝,以及作所需的梳妝打扮。
而她們的卧室,即是這個房間。
雙胞胎養女大多時候都如影隨形地陪侍在哈爾特根公王的身邊,但想當然耳,有時候也會有其中一人,或者兩人一起離開他的身邊,回到這間房裡來。
伊琳娜和愛琳娜共同使用著同一間卧室。
「嗯……嗯嗯……?」
這間房間的周圍,既沒有本該守在此處的衛兵,甚至連打掃的侍女們,也不得進入她們的房間。這是因為公王的兩位公主們主張「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雖說是公王的女兒,但由於她們是來歷不明的養女,因此城堡里的相關人員說服自己這樣想:「她們肯定是不習慣受到貴族公主般的對待」,藉此制止自己再繼續刨根問底。
因為格蘭森城內的人們都知道: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惹得她們不高興的話,腦袋很有可能就會真真正正地「搬家」了。
且說……
「……嗯……」
現在在房裡一邊從唇角發出某種苦惱的聲音——一邊脫著衣服的人,正是愛琳娜。可說是她另一半的伊琳娜並不在她的身邊。
愛琳娜脫成全裸之後——站在裝於牆上的穿衣鏡前。
還未完全發育成熟的白皙女孩,在鏡里歪著頭:
「這邊果然也差不多該換了嗎……嗯……」
「換」。
這個詞所指的究竟是什麼呢?
現在的愛琳娜不著一縷,甚至連髮飾之類的東西也沒穿戴在身上。
映照在鏡中的,確確實實就只有愛琳娜本人而已——找不出半點能更換的東西。
「……?」
愛琳娜忽然轉頭望向背後。
她剛剛從鏡中好像看到她的背後——有什麼東西動了。
紫眸所注視的彼端,並沒有什麼會動的東西。
取而代之的是——
「………………」
兇器在下一秒像蛇一樣,迅速且巧妙地纏上了她白皙的喉嚨。
並不怎麼吃驚的愛琳娜,只轉動了眼珠,看著在自己頸項上環了一圈的蛇咬劍劍鋒。
如鞭自由自在伸縮曲折的此劍,攀援著她的肩膀,延伸至她的斜後方。
「——若吵,人頭,落地。」
這句話沿著蛇咬劍,傳到了她的耳邊。
沒多久,握著蛇咬劍劍柄的少女,以及貌似其隨侍的長槍男子,慢慢地繞到愛琳娜面前。
「……哎呀。」
愛琳娜眨了眨眼。
是「紅色」嘉依卡及其從者——使槍的傭兵大衛。
「喲,公主大人。」
大衛用非常粗魯的口氣說道:
「可不可以拜託你幫我們帶路一下啊?」
「帶路?」
紅色嘉依卡若有意為之,愛琳娜將會如其警告,在一瞬之間人頭落地。儘管愛琳娜對此心知肚明,但她依然沒有露出焦急或膽怯的神色。
對此,大衛有一瞬間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不過,他似乎判斷現在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於是又繼續說了下去:
「咱們的夥伴好像來你們這兒叨擾了。我們想帶她回去,但老實說,我們不曉得她身在哪裡吶。」
「哦……」
愛琳娜露出苦笑。
不只格蘭森城,舉凡規模龐大的城堡,往往都會設置好幾個備用的設施——譬如,就算是牢房,也不會只集中在一處,而是會分散至兩個以上的地方。
與其一間一間去找類似牢房的房間,還不如捉住很有可能知道會在哪兒的傢伙,或把重要人物抓來當作人質,以提出交換的要求,還比較省時省力……大衛兩人應該是這麼想的吧。
他們在昨天的比試輸了。
傷口應該還沒痊癒才對。表面上恫嚇著愛琳娜,但他們本身其實光只是站著,就已經是勉勉強強了——這種狀態的可能性很高。
然而——
「順便把你們手上的賈茲皇帝『遺體』所在位置也告訴我們,這樣我們會更高興喲。」
「真貪心呢。」
愛琳娜一臉愉悅地說道:
「不過,已經不可能啰。父親大人不留俘虜。擅闖者,一律當場死刑。」
「………」
男子眯起雙眼。
他沒有露出吃驚的模樣,果然是因為早已有心理準備了嗎?
不過——
「我不曉得你們那個夥伴究竟是怎樣的人,但是……」
愛琳娜微微轉動脖子,將視線投向紅色嘉依卡——然後吟唱般地如是說:
「都是你們害的,所以她才會一邊受苦,一邊死去了啊。拷問侵入者,大略問出其幕後關係,才是基本之事。因此,若是女人,會被士兵們沒完沒了地侵犯,最後燒臉,然後死刑;若是男人,便砍斷手腳,使其無法動彈,最後去勢,然後也還是死刑。」
「…………」
不管是紅色嘉依卡還是大衛,兩者都不發一語。
愛琳娜一邊微笑,一邊添了這麼一句:
「啊啊,真可憐吶。」
「——閉嘴!」
大衛呻吟般地說道:
「即使如此,在我們見到屍體以前,哪會相信你啊?」
「沒有屍體喲。全都捏爛打碎扔掉了。」
「…………」
就連紅色嘉依卡也不禁為之顫慄。她哆嗦的模樣,映入了愛琳娜的眼帘邊緣。
是出於恐懼?還是出於憤怒?無法區分。
「辛苦你們啦,你們的行動徒勞無功呢。」
愛琳娜對著紅色嘉依卡如此說道:
「打從一開始你們一起潛入就好了,這樣的話,就能一起受死了喲?」
「就跟你說『閉嘴』了,你這個臭小鬼!」
大衛將手上的長槍對準愛琳娜的鼻尖,然後對她說:
「哪信得了你啊?我才不相信咧!」
「不然你想怎樣?」
「…………」
大衛啞口無言。
愛琳娜的話若真屬實,那麼他們甚至連同伴的屍體也無以確認了——大衛到底也明白這點巴。
「為了取得『遺體』,你才這麼做的吧。」
愛琳娜說道:
「你為了你自個兒的事,而把其他人也卷進來了喲?」
「——那是……」
「嘉依卡,別聽她胡言亂語!」
大衛這麼說,但愛琳娜滿不在乎地逕自向紅色嘉依卡繼續說:
「你為了自己,而將其他人的性命用過就丟了呢。這就形同於是你殺了她啊。呵呵,但也沒關係啦——反正是其他人嘛。」
「…………」
紅色嘉依卡咬住下唇。
愛琳娜又繼續如連珠炮般地說著:
「不過,你的事情真的這麼有價值,甚至不惜濫用他人的性命嗎?說起來,你為什麼要收集『遺體』呢?你憑什麼相信自己才是正確的、憑什麼相信自己就是『嘉依卡』?並不是出於自己任性的自以為是,才害其他人毫無意義地死掉了——你能挺著胸膛這麼說嗎?」
「——我……」
「閉嘴!」
大衛用滲出怒氣的低沉嗓音這麼說:
「別喋喋不休地說那些無聊的話了。快告訴我們『遺體』所在的位置!」
「哎呀,同伴的事情已經無所謂了嗎?」
「…………」
「也是吶。不忘掉的話,心情會受不了嘛?」
「真是個可恨的臭丫頭吶……」
對於愛琳娜滿是嘲弄的語氣,大衛臉紅脖子粗地如是回應。
這時——
「——到此為止。」
他們是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又是怎麼出現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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