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三章 敗北與違反 DEFEAT AND VIOLATION

端上來的食物——以「公王的餐點」這個觀點來看,反而可說是有點簡陋。

僅用了長桌的一端,放在桌上的盤子也只有三盤而已。菜量雖然相對算多,但並未使用高級食材,也沒有刻意裝飾擺盤,更不是什麼透過講究的料理方法所烹制而成的菜肴。

菜色內容跟兵營所提供的差不了多少。

史帝芬·哈爾特根公王默默地把那些食物吃得精光。

彷彿就連用餐也是一種鍛煉,而非味覺上的享受。

完全就是一副應了、這類綽號所該有的樣子。在牆邊伺候的女僕們,也是一臉緊張的神色。充斥在他身邊的,不是用餐時的祥和氣氛,而是近似於戰場——有種冰冷造作的感覺。

武鬥大會決賽第一天——剛過晌午。

早上的十場比試已經結束了,現在是午餐休息時間。

不只哈爾特根公王等人而已,參賽選手們以及城外的觀賽者們,也都在一邊回味著早上的比試,一邊興奮地用餐吧。

這時——

「父親大人。」

「父親大人。」

少女們在史蒂芬的左右兩側喚了一聲。

兩個相同容貌、相同衣著的養女——伊琳娜和愛琳娜。

儘管她們同樣坐在餐桌邊,但她們沒吃任何東西。她們的手邊,就只各配置了一隻黃銅製的杯子。她們就只喝著那個而已。

所有的女僕——全都知道……那杯中究竟斟滿了什麼。

公王的兩位養女,完全沒有吃過那以外的任何東西——這兩年多來皆是如此。服侍她們用餐的人理所當然知道這件事實,但被禁止過問更多。上呈意見的臣子,被公王砍斷了頭顱。公王單手持著沾滿鮮血的劍,說出了這麼一句:「好奇心會害死一隻貓。」如此一來,喜歡探問的女僕們,也不得不噤若寒蟬了。

言歸正傳——

「話說啊,前陣子捉到的謀反人士,可以殺掉了嗎?」

「可以嗎?」

如此詢問的少女們,表情和聲音簡直就像是在向雙親央求些小玩具的幼童一樣。

根據不同的思考方式,她們的措詞會令人不由自主感到顫慄——

「隨你們高興去做吧。」

史蒂芬卻喜笑顏開地說道。

他只會對這兩個養女,露出這樣子的笑饜。

她們應該也對這點心知肚明,於是用帶點得意的笑容對彼此點了點頭,然後用歌唱般的語

調繼續說:

「得到准許了。」

「准許了呢。」

「那就殺死他們吧。」

「就那麼做吧。」

周圍的女僕們竭盡全力保持面不改色,她們一動也不動,就只是一直持續站著。

自己是雕像,只是個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的物品——女僕們對自己這麼催眠著。

如果對她們兩人在此交談的對話內容都一一介懷於心,馬上就會忍耐不下去。放棄身為人類的思考能力,才是在這城堡里最能確實保住性命的方法。

「今天抓到的傢伙們,要拿他們怎麼辦呢?」

「那些人還有利用價值。」

「或許吧。」

少女們啜飲黃銅杯里的東西。

類似鐵鏽的氣味,慢慢地往四周擴散開來。

「總之,先讓他們活到一輪的比試結束為止吧?」

「說得也是呢。就那樣做吧。」

「下午的比試也好令人期待呢。」

「真的——好期待呢。」

少女們一邊嘻嘻竊笑,一邊互相交談。

史帝芬·哈爾特根公王——就只是用充滿慈愛的視線注視著她們,宛如父親看著天真無邪的小孩們在嬉戲玩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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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與鋼鐵互擊的聲響,劃破了虛空。

劍鋒相擦,迸出了火花。

匍匐在地面上往前推進的劍尖,突然間騰躍了起來。

「——!」

劍的刺擊,本來絕不可能從這個角度而來。

通常劍不會彎,鞭不能刺。不過,唯獨融合了這兩者特性的武器,可以化這種出人意料的奇襲攻擊為可能。

蛇咬劍獨特的一擊。

然而——

「少囂張了!」

劍士用左手拔出小短劍,揮掉這一擊。

不,他不只是揮掉而已。他往前一踏,用藏有鐵片的皮靴,踩住了因被人揮掉而失去勁道的蛇咬劍尖端。

劍士一看,就知道對手的武器是蛇咬劍。所以,他應該也大致預測到對手的攻擊方法了吧。

「受死吧!」

劍士一邊扔掉短劍,一邊用雙手持劍,使出斬擊。

但這招卻被從旁伸來的長槍槍柄擋下來了。

「嘖——」

火花迸出——長槍槍柄也是金屬制——劍士見狀,眯著眼往後方跳去。他沒有勉強地窮追不捨。看來他似乎深懂對戰——尤其互砍——的時機策略。

「……」

「……」

剎那間的激烈攻防一旦結束,雙方便同時拉開距離——然後觀察情況,以待時機。

如是反覆。

下午的比試——輪到了紅色嘉依卡這一組。

對手是同樣都使長劍的兩名劍士。

光是能在預賽中倖存下來,便代表他們都是不容小覷的能人好手。

不過——

「…………」

托魯此刻在設於競技場旁的觀戰席上,和芙蕾多妮卡一起觀看賽況。

這地方不論好壞,總之比賽的氣氛就是會直接傳遞過來——換言之,即是最前線。對於擅長武藝的人來說,這既是可以直接感受敵手氣息的地方,也是打探敵手情況的絕佳場所——說不定下次就輪到自己遇上目前場中的傢伙了。

「托魯?」

在他身邊的芙蕾多妮卡,忽然一臉疑惑地歪頭詢問:

「怎麼了嗎?」

「……很奇怪。」

托魯喃喃自語般地說道:

「那傢伙的——動作……」

他的視線對準的並非戰鬥中的紅色嘉依卡,而是待在紅色嘉依卡身旁的大衛。紅色嘉依卡的隨從——使槍的傭兵,仍跟往常一樣,以矯捷的長槍花招玩弄對手——看起來是這樣。

然而……

「他收回長槍的動作,應該會再更快一點才對。」

「是嗎?」

「…………」

芙蕾多妮卡似乎沒有察覺——但曾和大衛直接對打過的托魯,卻看得一清二楚。

大衛不是平時正常的狀態。

那男人的基本戰鬥能力異常高強,乍看之下,當然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但是,一跟托魯記憶中的大衛相較,就會發現儘管只有一點點,他的動作仍有些滯鈍。尤其在他大幅度地揮舞長槍之際,會有一剎那無意義的停頓。

簡直就像是在忍耐著什麼似的。

(這麼說來,我記得那傢伙在那座島上時好像有受傷?)

前陣子他們去了——賈茲帝國殘黨所隱居的那座島。

大衛似乎在那時的混戰中,腹部受了傷。雖然他本人隱瞞不說——但在搭上芙蕾多妮卡,即將要離開島上之際,托魯等人察覺到了微微滲血的味道。一問之下,紅色嘉依卡才承認了這件事。

(雖然跟傷口深淺也有關,但那傷口應該不可能會在一周左右就痊癒。)

而在旅行途中,傷口想必會恢複得更慢。

他們與托魯一行人不同。多虧了芙蕾多妮卡,托魯他們用不著擔心這一點。

(雖然在預賽大亂斗時,情況並非如此——)

二對二,而且是跟相當厲害的好手對戰。在這種情況下要保護傷口的話,肯定無法使出全力吧。更何況紅色嘉依卡的蛇咬劍已經在預賽時曝光,所以對方對蛇咬劍的奇襲攻擊,絲毫沒有半點疏忽鬆懈。

結果紅色嘉依卡和大衛,就這樣子慢慢地、慢慢地被壓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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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女坐在輪椅上,注視著水晶盤。

映照在水晶盤面上的——恰巧正是比賽中的紅色嘉依卡兩人。

手上縱情恣意地操弄著蛇咬劍,本身也以敏捷的動作耍弄著對手。紅色嘉依卡以此為基本風格的姿態,確實很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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