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終章 遺留下來的事實(遺物) THE RELIQUIAE

〈斯維特萊納號〉一邊發出低音沉悶的驅動聲響,一邊在夜路上向前行進。

雖然明知軍隊現在應該也沒空去管托魯一行人人——但維馬克王國的軍隊就近在咫尺,他們可不能再悠哉悠哉地停留在加瓦爾尼領地內了。

因此,托魯一行人明知多少會有些危險,但還是選擇了在夜裡行動。

坐在駕駛座上的,當然是嘉依卡了。

而托魯則在她旁邊,把腳伸得老長,伸展著全身。

阿卡莉正在客艙內睡覺,而芙蕾多妮卡——則坐在車頂,仰望著夜空。

「…………原來如此啊。」

托魯點了點頭。

從嘉依卡口中——聽了關於蕾拉,哦不,關於「藍色嘉依卡」的事情。

嘉依卡一開始似乎很猶豫,不知是否該跟托魯他們說這件事情。

「自己」這個存在,本身其實來自於某人的籌畫。

因此,搞不好收集「遺體」,也是如此被灌輸在她的想法裡面而已,而不是出自於嘉依卡本人的意思。

這麼一來——就連托魯選擇嘉依卡為主人的理由也就……

「托魯……我……」

低著頭的嘉依卡,看起來比平常還要更小隻了。

托魯一邊凝視著這樣子的她——

「你自己想要怎麼做?」

邊無精打采地開口詢問。

他還沒完全從〈鐵血轉化〉的影響、以及貧血狀態中脫離出來。

但這在嘉依卡的耳里聽起來,或許就像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背著棺材的銀髮少女,打了個哆嗦,全身蜷縮成一團——然後說道:

「……果然,還是要收集,遺體。」

「這樣啊。」

「『藍色』的話……不保證……是真的。」

「說的也是吶。」

托魯說。

對方的確提出了「自稱嘉依卡的人都同樣容有頸部傷痕」這個「證據」,但儘管如此,還是有巧合的可能性,或者可以用別種理由來解釋的可能性存在。

只是——

不能再像目前為止一樣,繼續一味追求眼前的事物了吧。

而這一點,托魯也是一樣。

有像里加爾圖一樣「為了能自由地殺戮而迎求戰爭」的傢伙。

也有像蕾拉一樣「將手段本身當作目標」的傢伙。

而托魯則是……

「就算將世間再次帶回到戰亂的時代也沒關係。」托魯曾如此聲明。

結果,他實際上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如果不看清自己的目標——光只是依賴嘉依卡的目標的話,那麼,在前提條件瓦解的時候他很有可能會全然迷失。

目標很重要。

明確的目標,乃選擇取捨的基準。

要殺誰、救活誰?

要救誰、捨棄誰?

要追求什麼、忘卻什麼?

從今而後,他被迫做出這些判斷的場面,仍會一直增加下去。

因此——

(對我而言,戰亂只不過是個手段罷了。那麼,如果有其他手段的話,不論是戰亂還是殺戮,都無需去拘泥——)

「托魯?」

「嗯?」

「疑問。托魯,以後——也一樣,幫忙。可以嗎?」

「…………………啥?」

托魯起身說道:

「事到如今,你在說什麼鬼話啊?」

「……托魯?」

「我會跟你同生共死啦。這一點不會改變。要我說幾次都可以:選擇你的人是我。這是我的責任、我的權利。所以,不管你是不是嘉依卡、不管你是不是被別人操控著,都沒有關係。」

「…………」

「我也是在利用著你啊。所以你也別在意了,好好地利用我吧。這樣互相利用——關係比較明確、比較好。」

「……唔咿。」

嘉依卡微笑著點頭。

〈斯維特萊納號〉——繼續在月光下慢慢地前進。

——————————

她們在湖畔與嘉依卡一行人分別。

老實說——航天要塞跟里加爾圖一伙人一齊沉入湖底之後,她們潛入偵查的任務就已經眼著結束了。

換言之,薇薇她們的任務,可說是恢複成了「捕捉嘉依卡·賈茲」。或許她們當場應該互有所行動,向托魯他們發動攻擊、活捉嘉依卡才對。

不過……在抵達了湖畔之後,薇薇和芷依塔都已經筋疲力盡了。何況對方有四個人,哦不,是三個人加一隻,而且還是只裝鎧龍。

薇薇和芷依塔並沒有愚蠢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去挑戰他們。

結果——她們目送嘉依卡一行人離開,等待體力恢複之後,便和基烈特隊的隊員們會合了。

然一後……

「……咦?」

她有一瞬間,無法理解對方的意嗯。

對方遞到她眼前的——「手臂」。

她無法理解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就算聽了對方的說明,她的意識仍拒絕去理解。不可以去理解。一旦理解了……她……

「你說……什麼……」

薇薇一邊顫抖著,一邊問向拿著那隻「手臂」的李奧納多。

「你在說什麼啊……別……別開玩笑了……」

「——對不起。」

李奧納多低垂著頭說道:

「我明明跟在他身邊……」

「…………」

薇薇像是在求救般地環視著周圍。

〈四月號〉車內,基烈特隊的隊員們全員到齊。

尼古拉、馬特烏斯、李奧納多、薇薇、芷伊塔。

還有——

「…………基烈特……大人……」

唯獨亞伯力克——不見蹤影。

不對,正確來說,是他的全身不見齊全。

李奧納多手上拿的那個——

「騙人……」

薇薇不由自主地往後退,背部靠上了牆壁。

只要離不可能發生的現實——只要離她一心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實遠一點點的話,她是不是就可以笑說:「這全部只是一場玩笑或夢境而已吧」?她在心裡如此期待著。

但是,沒有人笑。

車內只縈繞著沉悶抑鬱的氣氛。

接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薇薇抱頭大叫。

少女的美麗金髮——簡直就像是一口氣經歷了幾十年歲月似地,失去了它原本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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