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章「透」

從至今以來的案例推斷,這次應該也會進展得很順利,但還是取決於大人們怎麼做。我必須配合他們的步調,因此需要做點大動作給他們看。當我審慎推敲那會不會在日後成為指向我的跡象時,同學朝我喊來:「喂!快點掃~」看來我是不經意停下動作了。這時候用沒勁的表情回答比較好吧,於是我給了她一個不情願的苦笑。

接著我扭身,重新咬住倚在肩上的掃把。選竹掃把令我悔不當初,根本是鬼迷心竅。柄有夠粗,用力又怕咬碎,得時時注意力道。

既然會認為妝點校門與停車場之間的樹的落葉落花堆起來有礙觀瞻,一開始就別種嘛。我一邊將它們掃成一堆,一面思考治本的方法。可是抬頭一看,這些櫻樹都長得那麼大了,想移走恐怕不簡單,把周圍土石填回去也是一番工程,恐怕為時已晚。原來如此,挺聰明的嘛。我不禁以這般好像有點錯誤的前提來讚歎校長。

可能是昨天下雨的緣故吧,略顯褪色的櫻花瓣黏在地上掃不起來。和我掃同區域的同學刮地似的用力掃,但我照辦肯定會累死自己,只好半蹲著做做樣子,隨便掃掃。

「現在是想聽我接著叫你認真掃嗎~?」

同學又盯我了。大概是不想只有她自己一個在認真吧。

該怎麼偷懶……偷懶……呵呵……馬上就找到藉口了。

「今天掃乾凈了,明天還不是會滿地都是。」

「是沒錯啦。」聽我望著春韻猶存的櫻樹那麼說,同學也表示贊同。

成為高中生的這三天以來,打掃時間總是堆滿這些沒營養的對話。除非櫻花完全謝光或整棵樹不見,否則這種對話還會繼續下去吧。

「……………………………………」

假如某一天。

樹真的毫無前兆地消失了,大家會作何表情呢?

或許會露出周遭人們看見我的那種表情吧。

「可是啊,叫我們來這裡打掃,不怕我們也出事啊?」

「咦?」

「你也有聽說吧,有人失蹤的那件事。」

同學將手指如線堆般交纏勾動,試圖表現出某種恐怖東西。

那變動不定的動作,無法表現特定形象,但能表現一種湧出的感覺。

「聽說那是超能力者搞的鬼喔。」

「……好像是。」

「要是他發瘋跑進學校來怎麼辦?而且說不定他其實人模人樣,還彬彬有禮地直接從校門進來,結果是個專挑美少女的高潔變態狂,那他第一個要找的……不就是我嗎?這時候就讓給我吧!」

同學似乎也不是真的擔心,開玩笑地拜託我讓出不動如山的美少女冠軍寶座。我只是含糊地笑了笑,移開視線隨口應付。

校門邊一個人也沒有,這種狀況下有心人士溜進來……

「也對。」

那的確是很令人頭痛的事。

鐘聲在我們閑聊時響起,打掃時間到此結束。所幸同學掃得很熱心,落葉落花掃了一大包,不會挨罵。

「丟垃圾跟收掃具那些,嗯,就讓我來代勞吧!」

她綁起垃圾袋口,並開玩笑地要我欠她一次人情似的說。

我跟她從國中就認識了,說起來,我也習慣了啦。

「如果可以踢垃圾袋,我是能自己丟啦。嘿~」

我在絕對不會踢到任何人或物的方向小心地慢慢抬起右腳,惹來同學一陣笑。我們倆就這麼在輕笑中告別。對對對,就是該這樣。

製造這種狀況撇開嫌疑,是很重要的事。

我走向鞋櫃,跳過下午課程,思索放學後的行程。

我要以代理人的名義,替父親出席自治會會議,立定活動方針。假如今晚也要動手,就得配合好才行。光是想像,我的大腿內側就不禁顫抖。

於是我對自己顫抖成這樣是來自什麼情緒稍微作了番推測。

我想到三種可能答案,挑選其中最好的臨陣亢奮當結果。

溫柔吹入校門的春風捲起櫻花漩渦,往我的背推了一把後連同花瓣分成兩邊,輕易地超越了我。

同時將頭髮與制服袖襬導向未來般地向前撫動。

我停下腳步,目送風兒離去,等待顫抖停息。

「……唔唔唔。」

我過去的確失去了些東西。

但我也堅信,我生命的齒輪是從那一刻開始真正契合起來。

「呃,所以希望各位能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設法讓超能力者的危害不再擴大……」

那根本是在放屁──我在內心如此想著。

超能力的存在公諸於世以來,距今已有十三年。

那陣子的事,我仍記憶猶新。因為當年我住的地區發生一場大規模動亂,因此事情曝了光。有個人將過去隱藏在社會暗處的超能力者猖狂行徑全抖出來,成為轟動社會的大新聞,超能力者也從此走進人們的常識之列。

現在,聚集於這鎮民中心的義警隊員也沒有一個不知道超能力的存在,從年過六十的自治會長到我這樣的新面孔都不例外,完全是跨世代的普遍常識。而對於擁有那種能力的人,社會觀感也相當一致。

他們擁有常人所沒有的特殊力量,就我們這些凡人來看,明顯是紛爭的火種。事實上,我們的現況就是如此。一部分逃到鄉下避鋒頭的超能力者,在我們這鎮上築起巢來,令人大傷腦筋。他們似乎誤以為那種能力等同施暴的通行證,肆無忌憚地到處作亂。如此一來,不只鎮上治安會惡化,其他縣市對我們的觀感也不好。就像野生動物棲息地遭侵佔而遷移會引起的問題一樣。

最近還有多名女性在夜間失蹤。說是失蹤,其實大家心裡都認為她們早就沒命了,只是沒說出口而已。但名義上,巡邏項目里還是擺了條「協尋失蹤人口」,雖然我覺得那是警察的工作。

若再以野生動物舉例,好比在別的城市設法招攬驅逐害獸的專家,可是其他區域的麻煩也還沒根除,這樣鄉下地方自然會被往後擺一樣。

這麼一來,能不能提供保護只是其次,成立這個義警隊其實是為了社會觀感而被逼出來的。說穿了就是怕太太們或某某團體啰嗦,我們才被推出來每晚巡邏。

剛搬來這裡就得背這種義務,真是三聲無奈。

「這對觀光人數有很大影響,我們自當全力改善治安……」

自治會長說的問題,我們根本是看得見,構不著。老實說,根本插不了手。我知道治安惡化的確會導致周圍縣市疏遠,做什麼都把我們排除在外,可是個人能提供的幫助實在太有限了。即使我們有自治會,規模也沒大到有足夠影響力。我只能暗暗打呵欠,祈禱這件事和會長的廢話能快點結束。

現在不方便拿手機出來,只好轉頭看時鐘。

我為什麼要挑前排座位呢,這樣連打瞌睡都不行。

這時──

我發現後排座位有個和義警隊很不搭軋的少女。

大了一個尺碼的制服蓋住了她的頸部,臉小得令人印象深刻……喔不,也不是小,應該說短比較恰當。臉顯得很短,加上緊緻的下顎輪廓,感覺有點奇特。不過去除掉這點,那成熟穩重的表情和烏亮長發深有魅力,使我忍不住不禮貌地直盯著她看,連自治會長的話都快聽不見了。

對上眼了。她朝我微笑,使我慌了手腳,趕緊轉向前,會長的聲音也回到耳里。實在不怎麼好聽。

其他來開會的全都是大叔,怎麼會有個女孩夾在中間?

她在沒什麼好看、好聽的鎮民中心裡顯得格外醒目,讓我很好奇。

我在會長致完詞後又轉過身去,少女和其他大人稍微寒暄幾句,正要離開。我不禁嚇了一跳。其他大人已司空見慣了嗎?誰也不覺得奇怪──她用腳開了門。套著黑褲襪的腳趾扭開了門把。

看著她罩在長袖底下的雙臂像沒有意識的棍棒固定不動,一陣寒意從我腦殼底下搔爬起來。

「新來的,今晚拜託你嘍。」

有人在我站著發愣時向我說話,又嚇得我背脊一綳。往搭上肩膀的粗獷手掌回頭一看,原來是會長。也許是我表情緊繃起來,他有點誇張地哈哈大笑。

「哎呀,那傢伙似乎專挑女生和小孩,你用不著那麼緊張啦。」

「喔……」

我只是因為一下班就被叫過來開會還拖到這麼晚,感覺很哀怨而已。

而且第一天巡邏就有我的份。在事情明朗之前,先叫我們這些年紀小的墊背就對了。

算了,這部分我就認了吧。

不過那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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