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送蕎麥麵是我的未婚妻。
我是認真的。
證據就是在我等外送時,一直在思考向父母介紹蕎麥麵的方法。那是我要廝守終生的對象,得好好介紹才行。是不是應該先給父母看這段影片再說呢?
我看向手機的影音APP,正在播放一段影片。
標題是『蕎麥麵(甲子園的魔物)』。
播放次數已經突破百萬,還有很多評論留言。
反應幾乎都是統一一句:『蕎麥麵好可愛!』
「不是夢啊……」
從蕎麥麵的甲子園魔物宣言之後,時間已經過了一周。蕎麥麵博得滿堂喝採的面類笑話當然沒有解決任何事,我們還是被無情的警衛帶走,但途中我想起了《面類記憶竄改裝置》。一折斷就效果卓著。
選手、裁判、實況轉播員、電視觀眾,總之所有人的記憶都被改寫了。
我們被當成球場的臨時工,輕易地獲釋。
「多麼方便的道具啊。」
最後只留下影像,但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
在影片網站的評價是「很逼真的合成影片」。
不管如何,MIB救了我一次。
『哼。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人類與面類的和諧。』
根據三天前來我家的MIB的說法,似乎是這樣。
隔天,不知為何我收到了一年份的杯麵。
或許是那傢伙的謝禮吧。雖然意義不明就是了。還有我不需要。
因為我已經有蕎麥麵了。
這時,電鈴響起。
「來了嗎!」
我滿懷期待,打開玄關門。
「呀齁〜光太。」
不是蕎麥麵,而是野乃夏。
她穿著橘色T恤配牛仔褲短褲,標準的盛夏裝扮。
「什麼啊,原來是你。」
「嗚哇,好過分。枉費人家專程拿來給你。」
野乃夏遞出褐色信封。
「這次的作戰報酬。合計四萬七五四一日圓。」
「剛好是甲子園容納人數是怎樣?」
這些傢伙真是亂七八糟到了極點。應該說這些傢伙竟然有辦法存續下來。
或許就像粉彥說的,就算這些傢伙恢複成人類,世界似乎也不會有多大改變。
「還有總部長說『希望你們參加《大和魂污染作戰•第三期》』。」
「還有後續嗎!?」
「目標是除夕的歌唱大賽。」
嗚哇啊。感覺那的確是和甲子園、正月的大學馬拉松接力賽有共通點。
「順便一提,還有第四階段喔。是春天的麵包祭。」
「等級突然掉了一大截!?」
「因為我們結社是四天王制,所以硬是增加為四個。」
野乃夏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牙齒。這些傢伙沒救了。
「啊,對了。」
野乃夏忽然恢複正經表情。
「光太,你和小蕎麥麵進展得還順利嗎?」
「人類史上前所未見地順利。」
「真的嗎?小蕎麥麵在甲子園入口的時候露出很不安的表情哪。」
害她不安的元兇說什麼屁話。
「是你害她誤會的吧?」
野乃夏似乎愣住了。啊啊,夠了,這傢伙根本什麼都不懂。
「蕎麥麵那傢伙以為你喜歡我喔。」
沒有反應。
時鐘的秒針滴答滴答地前進。過了五秒野乃夏還是沒動靜。慢著。這段空白時間是怎麼回事?像剛才一樣爽快地笑著否定啦。這樣簡直就像是──這時野乃夏終於笑了。
那是至今最爽朗的微笑。
「怎麼可能有那種事嘛?」
她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啊、喔。」
「小蕎麥麵那邊,人家會去跟她解釋清楚的。」
野乃夏轉過身去。
「真是傻哪,光太也是,蕎麥麵也是。怎麼可能有那種事嘛。」
她的聲音像夏天的向日葵一樣光明燦爛。
「……真儍哪。」
然後野乃夏就離開了。
我嘆了口氣。
有那麼一瞬間我嚇到了。我按住胸口平復心情。
回到屋裡確認時鐘時,電鈴再度響起。
「這次真的來了吧!」
我匆匆跑到玄關,打開門,門外站著金髮雙馬尾的魔法少女。
我本來要立刻叫她滾蛋,但還是住嘴了。
露娜的樣子很奇怪。引以為傲的金髮上多了黑色斑點。從發梢不斷滴下宛如墨汁的黑色汁液。連衣服都沾到黑漬,形成點點圖案,總覺得有股腥味。
「可以借我浴室和毛巾嗎?」
我正要拒絕卻又改變心意。如果對露娜冷淡,蕎麥麵會哭的。即使遇到那種事,她似乎還是對露娜抱持著同伴意識。蕎麥麵讚賞露娜是「明明和我一樣是面類,卻遠比我要堅強的人」。
因此我只好借她浴室沖澡。
三十分鐘後,露娜用毛巾擦拭著金髮,從洗手間出來。
「我是不會道謝的。」
「給我道謝。剛才的墨汁是什麼?」
我一問,露娜就哼哼笑了,豎起三根手指。
「突破第三層了。」
「……難道是指《世界的真實》嗎?」
露娜露出頗得意的表情點頭。
「擊破醬油拉麵之後,在第三層的是《義大利直面•怪物》。其守護神──義大利直面•程式設計師的猛烈Bug攻擊使我陷入苦戰。勝利關鍵是錐子《各各他之聖釘》。我將其中心穿孔通心粉化,成功破壞了《長直面》這個概念。哼,可見終究是面類!」
能夠理解這段面類胡言亂語的我實在不正常。
「但是《各各他之聖釘》對上第四層的《墨魚•義大利直面》就行不通了。我受到《墨魚•守護者》的反擊,目前暫時撤退。既然同樣都是直面,『穿孔』這個大方嚮應該沒有錯才對……」
露娜雙手環胸,念念有詞。
這傢伙似乎也和邪惡秘密結社一樣,完全沒變。
我看向露娜全身。雖然還散發著墨魚的味道,但扣掉這點就是不折不扣的金髮美少女。她和蕎麥麵不一樣,本名很正常,只要忘了面類的事,就能夠過著與其相應的幸福生活才對。
「你啊,打算和《世界的真實》纏鬥到何時?」
露娜盯著我的眼睛看,發出哼的一聲笑道:
「那還用說嗎?」
她將魔法杖奮力指著天空。
露娜似乎瞪著某樣我看不見的東西說:
「直到世界從面類的詛咒解脫為止。」
視線再度移向我。目光很溫柔,彷佛在憐憫我一樣。
「笹岡光太郎,這個世界被詛咒了。世界的法則被扭曲成一切都會變得『不正常』。無論姬之宮的面類宿命也好、我光著身體躲警察也好、我是A罩杯也好──全部都是面類的詛咒害的!」
我認為A罩杯和面類的詛咒沒有關係。
雖然我同意這個世界的確是被面類詛咒沒錯。
「不過啊……」
我想起粉彥的話。
那傢伙說過,世界本來就很面類。
「或許被詛咒之前的世界,也好不到哪裡去喔?」
突破多達一萬層的面類以後,等在前方的未來,不見得是露娜追求的世界──洋溢著夢想與浪漫。就像粉彥的《蕎麥麵》底下隱藏著《醬油拉麵》一樣──或許不管挖掘到多深都還是面類。
「哼。」
但露娜對此嗤之以鼻。
「既然這樣,就將那種愚蠢的世界毀掉,重新創造一個就好了吧。」
她是白痴。
淋漓盡致的白痴。
我好像明白蕎麥麵尊敬露娜的理由了。因為露娜深信不疑。就算被眾人瞧不起、嘲笑瘋了,依然相信自己是對的。所以,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她還是願意和無形的敵人一直戰鬥下去。
至今如此,未來大概也是如此。
「你就某種意義而言還真是令人敬佩啊。」
唯獨她的毅力值得效法。
相信蕎麥麵可愛。
相信自己比世界正確。
兩件事都一樣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