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Knight of Fate Special ACT Fate

清晨時分,東京有場地震。

震度不大,一點點而已。關東地區的年輕人應該早就習慣這個腳下大地稍微扭動,憑個人力量根本無法抵擋的自然現象,一點都不在乎那獨特的感覺吧。無論是否感到搖晃而醒來,大半都會繼續睡到為來得及上課而定的鬧鐘響起為止。

但她的反應不太一樣。

或許是因為幾乎沒體驗過縱向搖晃的地震,來野環驚慌地跳了起來。裹著充滿哥哥的味道,肯定是好幾個月才曬一次的棉被呼呼大睡時,感到有異常狀況──地震發生,她就不禁一腳踢開了棉被和毛毯。

「……哇。」

早晨微曦穿過窗帘縫,透進這三坪的房間。

小小公寓的一間斗室。

嗯,對。這裡不是我房間,是哥哥的房間。

這是哥哥在東京租的公寓,不是廣島市內的那個家。

而這個哥哥並不在公寓里,只有妹妹鋪了床鋪睡在裡頭。由於哥哥隨時可能回來,我天天都儘可能地熬夜等他,可是眼皮每次剛過午夜眼皮就受不了,自己閉上了。醒來時,寒冷的夜已經變成寒冷的早晨。到今天,我已經這樣過夜快一個星期了。

意識朦朧的我,擦擦眼角站起來。

剛剛是怎麼了。

喔對,地震。所以才會醒來。

就這樣?

真的只有這樣?

不知道。可以確定的是直覺告訴我,有重要的事情發生了。

「哥哥?」

明明房裡不會有其他人在,我仍然這麼問了。

而且稍一恍神,人已離開公寓。

氣溫只有個位數,我卻毫不懼怕寒冷,只想趕快出門。這個上午六點三十幾分的世田谷一隅,靜得和白天完全不同。汽車來往的引擎聲和人的動靜少了很多,彷佛全世界的人口都變少了。我吸進一大口冷冽的空氣,吐著白煙仰望朝霞乍現的東京天空。

有光。陽光。

有點像從前沿丸子川邊的路走回家時見到的光。

為什麼呢,當時那明明是夕陽。光亮和色調都不一樣。

儘管如此。

我還是覺得很像。

「啊……」

剎那間。

我明白自己感受到了什麼。

不是發生。

是結束了。

父母上東京世田谷警察局請求協尋後想帶我回家,我卻激動地堅持要等哥哥回來,像個小孩一樣大呼小叫,連自己都嚇了一跳。之後就獨自待在公寓里等哥哥,一連就是好幾天。算上父母上東京之前的天數,對,就快一星期了。

在即將面對從春天開始的高中生活前,有如緩衝期的倒數計時中臨時插入的這段宛如惡夢,感覺很不現實的東京生活,一定就會在此刻結束。

它結束了。

沒有任何理由。

只知道有種感覺告訴我,一切都結束了。

「我真的該回去了嗎,哥哥?」

聲音,模糊不清。

不知不覺地,臉頰濕成一片。

淚水是何時流下的,我真的完全沒發覺──

西元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同一時刻。

東京都千代田區神田駿河台,御茶水,某山間旅館樓頂。

艾爾莎‧西條獨自凝望布滿朝霞的天空。

找不到半點痕迹。遍布她眼前的無疑只是冬季天空,太陽徐徐上升的早晨光景,那道從地底深處射向天空的鮮烈魔力,沒有絲毫殘跡。儘管如此,艾爾莎仍感受到它的存在。不知是曾經成為聖杯戰爭中的主人,一度擁有令咒的關係,還是任何魔術師都有這樣的感覺,不過她很確定,一切都結束了。

聖杯戰爭已經終結。

可能是大聖杯的巨大魔力發生胎動,又突然消失。

直覺告訴她,聖杯並未啟動。

植入她精神、理性、記憶與靈魂深處的詛咒也逐漸消散。這風格不甚東洋,極為特殊複雜的術式,必定是出自那個雙眼水靈的少女──應是劍兵主人的可怕少女之手。而它在小地震發生前不久,就不知為何自動解除了。

艾爾莎的精神完全解放了。

有如綁熏肉般圈圈纏繞的的堅韌繩索,突然變成滑順的絹絲,就此脫落、鬆開。

「弓兵……阿拉什……」

朝陽暖意中,艾爾莎眯起雙眼。

眼前變得朦朧。

原以為早已流乾的淚,一刻也停不住。

失去愛子路卡時,她曾告訴自己再也不流淚。

使用三劃令咒,要弓兵解放寶具真名時,她也是這麼想。

然而,現在卻淚流不止,滾滾地流。即使有自己的一切正在融化,湧出雙眼的錯覺,也仍停不下來。艾爾莎嗚咽著呼喚他的名字,不是現界所配的職稱,而是真名。一次又一次,這應該是當成能呼喚他名字的最後機會。

「──────」

名字之後,擠出喉嚨般訴說的言語已是一片模糊。

也得不到答覆。

因為他不在這裡。

艾爾莎不知弓兵的靈魂會到何處去,也不知聖杯戰爭的真相。盛裝七騎英靈之魂的聖杯化作災厄之獸的事實,再也沒讓第三者知道,就只有消散在那黑暗深淵裡的人明白髮生過什麼事。然而很不可思議地,艾爾莎的預感都很正確。

她不覺得他返回了英靈座。

只為了弓兵阿拉什離開人間的事實悲傷。

回想他的側臉,如同活人逝世般哀痛。

──永別了。

──我最初、最後且最優秀的使役者,阿拉什‧卡曼格。

好了。擦乾眼淚,抬起頭吧,艾爾莎。

提起那口他覺得很不錯,你最愛的旅行袋。

從旅館前往沒多少路程的聖堂教會分部,辦妥手續。對感覺像爬蟲類的監察助理擠出最好看的笑容,讓我這個在遠東的稀有魔術儀式抽到大英雄,卻仍然慘遭敗北,最後撿回一條命的可悲女子裝作毫不在乎,儘可能要那個虐待狂神父笑不出來。要是弓兵見了那個神父,肯定也會大皺眉頭。

然後。

回家吧。

回到久違的故鄉,已經一年多沒去給路卡掃墓了。

想說的話有一大堆。

就把我在遠東遇到無雙大英雄的事告訴他吧。

在那之前,再讓我哭一下。

那是二月……

老爺過世大概一周後的事。

就是早上有縱向地震那天,不怎麼搖就是了。平常我根本不會去在意那種地震,可是那天不曉得為什麼特別緊張,還跑去隔壁房叫同事起床,所以記得很清楚。對、對。在杉並區的玲瓏館府。當時包含我在內的大半傭人,都從伊豆的別墅回來了,所以傭人房都有人住。

對,那是一九九一年二月日沒錯。

地震後不久,玲瓏館府來了個客人。

記得還沒過上午八點。有個看起來二十幾歲,高帥的金髮年輕人來到正門口……然後把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交給我們照顧。管家問他這是為什麼,可是他什麼都不說,也沒解釋她和小女孩是什麼關係。

只是短短地敘述,說她是沙條家的孩子。

『一切都結束了。所以,這孩子和玲瓏館家無冤無仇。』

還說了這句話。

我自己是聽不懂,不過管家似乎多少明白他的意思,馬上給我們這些摸不著頭腦的人下指令,我們也立刻去辦。我們將小女孩視為沙條家的正式訪客,必須以禮相待,所以馬上整理好客房。不是我自誇,我們為了隨時臨機應變而接受過各種訓練,這就是在玲瓏館家服務的……

女孩怎麼了?

對,沒錯。她睡得很沉,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金髮年輕人很快就離開了,不曉得去了哪裡。

他交給我們的小女孩,芳名記得是叫做沙條綾香。應該是聽夫人說的。那時候,夫人也和我們一起回到玲瓏館主屋。

綾香小姐睡了好多天。

口無遮攔的年輕傭人還戲稱她為「睡美人」,我和管家是聽一次罵一次。可是就我所知,她似乎是真的沒醒過,好像陷入很深沉的睡眠狀態,大家都很為她擔心。

那幾天,綾香小姐都躺在客房床上動也不動。

我不記得她有沒有醒過,只記得玲瓏館自己的醫生來看診過好幾趟,說她健康狀況並沒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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