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章 冒牌教師的誕生秘聞

晚上不方便站在外面說話,所以健太郎邀請未優回房間坐。

出去一下子後再回到房間,健太郎才注意到房裡的空氣瀰漫著耀子喝光的酒瓶所殘存的酒味。未優隱隱皺起了眉頭,或許是因為那味道讓她覺得不快吧。

[我只是回來拿忘記帶走的東西,沒想到竟然會碰上這種事情。]

[抱、抱歉。剛才黑岩老師來的時候她有喝啤酒。]

健太郎一邊道歉一邊開啟抽風機。

[其實只有十六歲的唐渡老師也喝酒了嗎?]

[沒、沒有!我沒喝!這是真的!]

[特彆強調『這是真的』,也就是說其他的是騙人的啰。]

[嗚……!]

未優站得直挺挺的,用冷漠的聲音追究。

[※從剛才你就把『我』掛在嘴邊,那才是十六歲老師的本性吧。你可能沒有發現,其實之前你也有一次不小心用『我』來自稱。在我帶你去參觀完交流委員會之後。](編註:此處原文使用的是[俺],是日文中年輕男子較為粗魯的第一人稱。)

健太郎慌忙想把拿在手上的眼鏡戴回臉上——最後打消了念頭。

事到如今再裝模作樣下去也沒有意義。

[……呃……你忘記帶走的東西應該是這個吧?]

健太郎拿出放在抽屜里的記事本交給未優。

[是我的東西沒錯。謝謝唐渡老師幫我保管。]

[上面有貼很可愛的貼紙呢。讓人覺得挺意外的,不太符合你的形象……]

為了讓氣氛不要那麼尷尬,健太郎試著說出自己好奇的事當話題。

[形象?其實只有十六歲的唐渡老師,對我這個人有多少的瞭解和掌握呢?]

[抱、抱歉!]

未優那張白皙的臉上有那麼一瞬間彷彿浮現了羞紅的顏色,會是自己看錯了嗎?

話說回來,她從剛才便一直在強調『其實只有十六歲』這件事,感覺怪可怕的。

[不需要跟我道歉。我要求的是說明。]

未優彎腰屈膝,跪坐在矮桌前。

明顯表現出在健太郎給個交代之前絕對不會離開的意思。

[為了不要犯錯或引發糾紛,勤勞抄寫筆記是我的習慣。平時我不是那種會遺失物品的人,今天似乎是因為攜帶禮物到別人家拜訪,我不是很習慣這種事,所以才會一時疏忽。]

[啊。是……是這樣啊。]

健太郎縮起緊繃的身體,坐在未優的正對面。

明明健太郎的體格比較高大,視角上是他居高臨下,可是心情卻像挨罵的孩子一樣抬不起頭來。先前在這房間里的耀子,在和未優相比之下也一樣,都快看不出誰才是真正的老師了。

[那麼,唐渡老師。]

[呃……你還要稱呼我為老師嗎?]

[就算你實際上只有十六歲,可是你現在依然是我們班的副導師和英語會話老師,這個事實沒有改變。所以我稱呼你為唐渡老師。]

[……瞭解……]

未優所秉持的道理果然一板一眼。感覺就像一張用堅硬的材料搭配僵化的直角和平面所組成,坐起來讓人不是很舒服的椅子。

[為什麼狀況會變成這樣,能請你說明一下來龍去脈嗎,老師?]

有句俗諺是『被蛇盯上的青蛙』,指的大概就是當下這個心情吧。

健太郎做好覺悟,在腦海里整理事情的脈絡。

[該從何說起呢……嗯,契機應該是發生在去年的秋天吧。那時我是一個住在都內,十分尋常的——平凡無奇的國三學生。我有兩個從國小就認識的損友,或者說是好朋友吧。]

好朋友——聽到這個字眼,未優的眉毛抽動了一下。

[我們三個一直都是同班,常常湊在一起玩……雖然大家擅長和不擅長的科目都不一樣,不過以總成績來說差不多是同樣水準,所以我以為之後可以上同一所高中。]

[可是老師你沒有繼續升學。]

[……是那兩個好朋友先坦白說『其實我們不打算上高中』的。]

其中一個朋友立志要成為能發揮嬌小身材優勢的賽馬手。培訓學校規定學生都要住宿,一般都是國中畢業就直接入學的樣子。另一個朋友的目標則是成為小眾市場的※和樂器演奏者,所以決定一畢業就要住在九州的祖父那裡接受修行。(編註:三味線、太鼓等日本傳統樂器。)

『就算分道揚鑣,我們的友情也永遠不會變質的!』

雖然那兩人都這麼說,可是健太郎的心情卻還是有些失落。

當然,理智上他很清楚那兩個朋友的情況是少數派——屬於例外。

大部分的班上同學跟健太郎一樣,對於未來沒有明確的目標,視自己的偏差值決定之後要讀什麼學校。

可是,他莫名地就是有一種被親友拋下來的感覺。

[將來想成為什麼?繼續升學的目的是什麼——那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從此就盤據在我內心的一角。]

未優只是默默不語地聆聽健太郎的自白。

[不過,將來的目標又不可能突然說有就有,而且要是拿朋友的情況當藉口不上高中的話,只不過是在逃避現實罷了。後來他們朝理想邁進,而我也忙著準備入學考試,慢慢地關係就變得疏遠了。]

[但事實上老師你沒有上高中吧?落榜了嗎?]

[不。我根本沒有去參加考試。]

[結果你還是逃避了嗎?]

[不是啦。是考試那天早上,我要出門時剛好有一輛貨車撞進家中的玄關。]

[……]

未優啞口無言。

當時的光景歷歷在目地於健太郎腦海中浮現。

檢查完有沒有忘記攜帶物品,才剛一腳跨出大門,忽然一陣刺耳的惱人剎車聲響起,隨即一大塊鋼鐵進逼到了眼前。

貨車撞上來了——這顯而易見的現實,大腦花了一秒才理解,這短短一秒也成了致命傷。

劇痛導致健太郎失去了意識。

[……那還真是……一場無妄之災呢。]

就連未優也不知該做何反應,露出同情似的表情頻頻點頭。

[我的傷勢是不輕沒錯,但不幸中的大幸是腦袋沒受到重創,內臟也沒有損傷,所以並無生命危險。]

健太郎一邊苦笑,一邊摩擦大腿。

雖然現在已經完全康復了,不過這裡也是當初骨折的部位之一。

這場意外不僅讓健太郎受了兩個月才能康復的重傷,也對唐渡家的屋子造成不小的傷害。從玄關到客廳呈現半毀的狀態。所幸的是父母逃過一劫沒有受傷。

[因為這場車禍的緣故,我沒能去參加考試。]

當初健太郎因為沒什麼遠大的目標,所以只報考了一間穩上的學校,本來打算即便意外落榜,就接著參加二度招生考試就好。可是等他退院時已經是四月初。這個時節已經沒有學校還在舉辦招生考試。

[因為朋友的刺激,我住院的時候一直在思考。雖然我沒能參加考試是意外事故造成而非自願的,不過說不定這是上天賜給我的,思考將來的好機會。]

健太郎在看到朋友找到夢想開始奮鬥後,仍覺得繼續升學就讀高中是種『不逃避』的行為,可是最後卻受外力阻擾而與高中無緣。

[雖然我不相信世上有神,可是經過這件事情之後開始覺得……說不定冥冥之中命運自有安排呢。]

[老師,你錯了。]

但未優的話語卻像一把鋒利的刀,斬斷了健太郎的感傷。

[那樣不過是在逃避,或者說推卸責任。]

[嗚!]

被未優這麼冷酷地一指責,健太郎不禁搗住自己的胸口。

[你遭逢意外固然令人同情,但你只不過是不敢面對自己的不幸,才下意識地用命運這種說法自欺欺人。]

國中女生所說出的話是那麼殘酷又一針見血。

[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可是與其把所有過錯都推給車禍,自怨自艾沒有高中可讀,看不起自己的人生,還不如設法讓自己樂觀一點,不管什麼樣的形式都好,不是嗎?]

[是這麼說沒錯。]

未優的反應還是一如往常般冷漠。

[而且,促成今天這種情況的原因不是只有那樣……]

健太郎輕聲嘆氣後,繼續說明。

在住院病房露面的父親向健太郎提出的計畫,並非純粹整修玄關,而是打算趁這機會將整棟老屋打掉重建。

[反正我現在住院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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