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終章

幾天後。

在力量消耗殆盡、雙臂被束縛的狀態下,黎安諾與維克多殿下,被帶到陛下、葛葉、蒂坦妮亞這些地位相當於各國領袖的人面前。

「殺了我吧……你們安排這場謁見,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打算在最後嘲笑我們一番嗎?」

儘管神色憔悴,黎安諾卻仍用充滿強烈意志的眼神瞪著陛下等人,而殿下同樣態度嚴肅,用彷彿已做好覺悟的語氣說:

「黎安諾說得沒錯。我們的罪惡只能以死償還。我之所以沒有自裁,僅只是因為我認為這樣無法讓你們釋懷。」

該如何處置這兩人——在這方面沒有我多嘴的餘地。當我提心弔膽地關注著陛下她們的判決時,陛下便做出處分:

「不,你們要服從人類的法律。」

在場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陛下對此毫不在意,繼續說:

「你們不是劍,也不是野獸,更不是神。我希望你們以人類的身分,接受人類的法律制裁……這樣可以嗎?葛葉大人、蒂坦妮亞大人。」

陛下不安地看了她們一眼。東方與西方賢人各自對她輕輕聳肩。

「咱贊成。正確來說,咱正想這麼說就被汝搶先了。」

「我沒興趣。就算殺了他們,荒廢的土地也不會恢複。隨你怎麼做吧。」

對於陛下與兩位賢人的判斷,黎安諾愕然地睜大眼睛。

「你們瘋了嗎?我的身體已經等同於禍獸或聖骸本身。雖然現在力量用盡,但等力量恢複後,我隨時都會再次嘗試把世界變回應有的模樣。就算失去了中央聖骸,我這份信念——不對,這份怨恨也永遠不會消失。」

彷彿要對那股熊熊燃燒的憎恨潑下冷水,葛葉厲聲回應:

「別小看人了,小丫頭。咱們當然會找出方法封印汝的力量。」

「——!」

黎安諾滿臉膽怯,閉口不言。即便她活了六百年,但當中時間大半都在沉眠。她的經驗,與歷經三百年的歲月,一路走來一直憂煩苦思、在錯誤中不斷嘗試的葛葉差太多了。

葛葉神色一變,對陛下與蒂坦妮亞露出無所畏懼的笑容。

「就是這樣,所以接下來得忙一陣子了,歐莉維亞、蒂坦妮亞。」

對著語帶挑釁之意的葛葉,陛下與蒂坦妮亞不知為何,都很開心地點頭。

「好的。雖然僭越了,但請容我一起幫忙。」

「哼。如果是為了這種事,我倒挺樂意提供協助。」

她們的反應在黎安諾看來大概很不尋常。黎安諾用顫抖的聲音問:

「為什麼啊……你們應該連線索都還沒找到吧?為什麼你們能夠講得好像絕對找得到方法一樣?」

陛下對彷彿看著難解事物的黎安諾,用清亮的聲音回答:

「因為我們是人類。」

「——」

黎安諾睜大眼睛。看著這樣的她,陛下繼續說下去:

「的確,在你的眼中,我們或許充滿缺陷,或許笨手笨腳。即便如此,我們還是能繼續成長……因為我們是人類,擁有已進化完成的神所沒有的餘力。」

聽到自己的妹妹這麼說,殿下面露微笑。

「……這樣啊。看來從決定扮演一把劍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我的敗北。」

這麼說的殿下,表情看起來十分滿足。

那場決定世界命運的戰鬥結束後,過了幾周。

禍獸的襲擊依然沒有停止,我們不得不四處奔走討伐。採用「夏季長期休假期間的特別講座」為名目的形式,我們展開了巡迴諸島全境的旅程。

同時,也有實測新部隊的含意。這裡的新部隊指的是不分國境,只要有禍獸出沒,就要趕到該處的——〈游擊神翼團〉。被拔擢為團長的是卡儂前輩,而在前輩的指定之下,我、克克露、蕾蒂西雅、亞禮與艾瑟爾這些成員都獲選入團。

在終於開始復興計畫的北方大地,我們為了擊退出現在那裡的禍獸,趕往列陣。

在該處等著我們的,是令人懷念的暴風雨禍獸。它看起來有如遊動於天際的蛇,像是在抗拒著我們般,它施放出逆風。

「嗚……!」

它又從口中發射經過壓縮的水柱——龍炮。我以一腳為軸翻轉機身,此時禍獸卻將整個身體撞過來。

會直接撞上——才剛這麼想,蕾蒂西雅的支援就幫助我脫離困境。我鬆了口氣,對蕾蒂西雅說:

「謝啦,你幫了大忙。」

「呵呵,你們的防禦太鬆散了。若是這樣,換成我的〈要塞〉不是比較好嗎?」

聽到蕾蒂西雅挑釁般的發言,我從相連的意識感覺到克克露在生悶氣。

「才沒有這回事。」

「好、好啦好啦,你們兩個冷靜點。」

正當我要介入調解的時候,戴在耳上的耳針傳來令人發癢的輕柔耳語:

「嗯,真要說的話,換成〈沉重敲擊者〉更好吧?那孩子『咻』一下『砰』一下就能解決掉這種禍獸啰?」

儘管是用詞籠統的一段話,但似乎已經足以煽動克克露與蕾蒂西雅的對抗心態,兩人的表情都變得很嚇人。我忍不住哀求:

「菈妮!不要把狀況搞得更複雜!」

菈妮不在現場,而是在裴力克里茲的格納庫跟我們一樣正在接受研習,但她發明出了這個透過耳針通訊的技術。可以跨越距離即時傳遞資訊的這個發明,對軍事與生活都有巨大貢獻,因此甚至有流言指出,葛葉和蒂坦妮亞正在為菈妮畢業後的去向而爭執不休。

克克露在我腿上不高興地鼓起腮幫子。

「既然都說成這樣,或許這次就是清楚分出高下的時候了。」

「正如我所願呢。」

「那麼,等大家回來之後……馬上就來比一比吧?」

我背脊發涼,一股不祥的預感掠過。大概是我的分心使迎戰態勢露出馬腳,卡儂前輩調侃似的聲音響起:

「現在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梅菲爾德!」

「什、什麼!?我沒有在打情罵俏啊!」

我出言反駁,但耳針傳來其他聽起來很不屑的聲音插嘴道:

「明明就有,笨蛋。」

「受不了,這種場面實在讓人看不下去。」

這八成是在遠處架著狙擊槍的亞禮與艾瑟爾的聲音。這樣的編隊明顯人員武力過剩,但下令遠征的陛下有一半是抱著「你們去旅行一趟怎麼樣」的心態,所以也沒辦法。從我的角度來說,我反倒想勸陛下來趟旅行,放鬆一下。畢竟在日常公務與研究之外,為了封印黎安諾的力量,她每周還要與葛葉及蒂坦妮亞開一次會。

我想像起正在逐漸轉變的諸島。往後這些國家會變成什麼模樣呢?

現在不是想事情的時候了。見龍炮在腳邊轟出大洞,我將意識集中於戰鬥之中。

「一口氣解決掉吧!克克露!」

「嗯!」

我們沖了出去,蕾蒂西雅與卡儂前輩跟隨在後。

「第一擊讓給你們吧。」

「掩護就交給我了,梅菲爾德。」

此外,耳中也傳來亞禮他們的對話。

「那麼,最輕鬆的工作就由我們收下了。」

「真狡猾,不過這才像我們的作風。」

同伴們隨意說著話。沒有比他們還要更值得信賴的人了。

與禍獸的戰鬥不會結束,或許還會延續到後代子孫的世代也說不定。但是,我並不會對此感到不安。

因為就像現在的我們一樣,在未來,人與人之間肯定也會連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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