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同樣的傷痕

唧唧……

聚集在秘密基地燈光下的昆蟲振翅聲,為寂然無聲的室內帶來了些許生氣。鐵道、知利子和鳴子,都沉浸在一片靜默中。集回去了,仁太……也和芽衣子一起回去了。

和芽衣子一起回去了?

那一瞬間。煙火划出了∞符號的瞬間,他們確實都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感受」,相信了芽衣子的存在。

可是,像現在這樣沉澱了一段時間後……他們開始沒有自信,懷疑雙眼所見的事物是真的嗎?

「芽芽……真的出現在那裡嗎?」

鳴子用有些顫抖的音色打破沉默,對此知利子回答了:

「你知道共同幻想嗎?」

「共同幻想?」

「因為擁有同樣的傷痕……我們才會看到一樣的東西。」

……同樣的傷痕。知利子說的話聽在鳴子耳中,有些像是甜言蜜語。

至今她一直一個人承受──明知道「沒有這回事」,但因為沒有那麼一瞬間能夠一起共同承擔──但既然知利子也能與自己的傷痕產生共鳴──

「也許……是吧。嗯,也許是吧。」

鳴子連說了兩次「也許是吧」,心情平靜許多。因為要是真的相信了,那未免太……

「……你們是笨蛋嗎?」

鳴子與知利子吃驚地抬起頭。

「為什麼不相信?再怎麼想那個都是芽芽吧?」

「可、可是……」

「這不正是一個機會嗎?」

「咦……」

鐵道露出了非常認真的眼神,不論怎麼翻找與過去的他有關的記憶頁面,都找不到相同的眼神。

「如果芽芽出現了……我們就能為了之前的一切向她道歉了吧?這樣子不是很棒嗎!」

不可思議地,鐵道的想法與前天晚上仁太的想法不謀而合──但他當然不會知道。

「是……啊,可以道歉呢……嗯……」

鳴子也對鐵道的意見表示贊同。如果能夠道歉,一直以來懷抱著的,無處可宣洩的情感一定也能……

「道什麼歉?」

但是,知利子的聲音卻冷靜至極。

「道什麼歉……」

「芽芽死了是你害的嗎?」

「!」

鳴子「唔」地語塞,無法反駁。

「鶴子,等一下!」

「……」

「討論是安鳴的錯,還是其他人的錯,這根本莫名其妙吧!我當時……也跟著起鬨了啊。那個……喂、喂!」

知利子沒有聽到最後便邁步離開。鐵道慌忙轉頭看向鳴子。

「喂,安鳴……」

「……別叫我安鳴。」

聽到這個回答,鐵道有些鬆了口氣……但也只是一瞬間。很快地,他在心裡反芻知利子說過的話。

(為什麼道歉?)

想道歉的事情確實很多。真要說的話,的確到了「想說得要命」的程度。

但是,要道什麼歉呢……知利子說得沒錯。具體而言,他一點也不曉得。

(我在幹什麼呢?)

知利子獨自一人走過夜間的橋樑,出神地心想著。

某個人傷害了某個人。

(這次是我傷害了安城同學。)

不……不對。她傷害的,肯定是──

知利子很確定,「鳴子認為」芽衣子會死都是鳴子害的。因為在自己心中,她也反覆問過了無數次這個問題。

(大家都必須受傷才行。)

當然,自己也不例外──

集站在昏暗的房間里。

毫無裝飾品的房間顯示出了集完全沒有興趣愛好。沒有遊戲也沒有雜誌,連少年會有的些許「裝大人」跡象,也不存在於這裡。沒有西洋音樂CD,也沒有成堆的純文學書籍。

與之同時,房內籠罩著教人感到窒息的集的「執著」。集靜靜地呆站在這樣的房間里好一陣子後──

碰!

冷不防地再也忍無可忍,起腳踢飛椅子。

接著他馬上轉身握起拳頭捶向牆壁,一次又一次地反覆捶打。模糊的痛意讓他焦躁不已。他想要更加猛烈的疼痛,那種可以輕易地覆蓋掉胸口痛楚的疼痛。

「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

怒火一發不可收拾。

集的腦海里全是仁太自鳴得意的模樣。

(不管是誰……笑死人了,那一定是他動了手腳。那種花招誰都辦得到!搞什麼啊,尤其是你!尤其是你!)

每次回想,血液就彷佛滾燙得快要沸騰──

(尤其是你──不準提到芽芽!)

假使芽芽真的存在,為什麼只有那傢伙看得見?

怎麼可能有這種蠢事……就算不是幽靈,就算是腦袋有毛病的喪家之犬仁太的幻想,他也不允許。

沒錯,那傢伙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可饒恕,只要是與芽芽有關的事情──集已經不曉得該怎麼面對這些無從整理的情感。

因為不曉得該怎麼處理,集打開了門──然後──

開口對「芽芽」說話。

「芽芽,出來吧……」

打開的門扉後方,「芽芽」就在黑暗之中。

與仁太見到的芽芽不同……但「也許」與鐵道見到的芽芽一樣,是屬於夏天的亡靈。

「芽芽……」

集動作輕柔地抱住「芽芽」,輕輕撫摸那觸感纖細又光滑的長髮。向她表達愛意的時間太少了……對,沒有時間了。

「那群傢伙真是可憐,竟然被那種人耍得團團轉。可是……我也無法原諒那群傢伙。芽芽……居然把那傢伙的玩笑話當真,這是他們快忘了你的證明吧……?」

唯獨你,我不會再讓你感到寂寞了。

由我來陪伴你的「孤獨」吧──集如此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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