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覺得,說「謝謝」也是愛的一種。
有許多表達愛意的方式。
娑羅室伐底是直接的,瑟拉會暗地表示,春奈要繞一大圈,妮葛蕾莉亞則把愛散播給所有人。
而我——將愛化作言語時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
我希望透過各種手段、各種言詞——將心意傳達給自己所愛的這個世界,以及自己所愛的人。
對了,我想先試著從說「謝謝」開始做起。
——以滿懷心意的方式。
帶著娑羅室來到所謂東A地區的我,在活動廳入口停下腳步,啞口無言。
人口密度驚人。要是排進隊伍里,前進速度應該會有如牛步般緩慢。
有各種音樂播放著,感覺像待在電玩中心,響起的人聲比夏蟬更為聒噪。
會場籠罩著一股讓人想脫掉羽絨夾克的熱氣,娑羅室毫不畏懼地快步踏入其中。
「要上啰,跟著我!」
接在娑羅室凜然的嗓音之後——
「喔喔喔喔喔喔!」娑羅室親衛隊把人推開,衝進會場裡頭。
這是什麼力氣啊?不過,路卻因此打通了。
簡直像摩西分開大海前進那般,我也跟著闖進人海。
目的地是哪裡?我追尋著寫在親衛隊背上的「誠」字樣,越走越裡面。
看起來似乎沒任何問題。
然而,親衛隊停下腳步。
前方正掀起鬼哭神號的漩渦。
「這……這種東西!這東西好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愛到爆啊啊啊啊啊啊啊!」「超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麼回事!前面是有什麼東西!
我只看得見人的背影,再過去則有吼聲在回蕩。
「喵哈哈哈哈!交給天才出馬就是像這樣!」
……咦?這聲音是——
那陣說話聲,是寄居在我家的麻煩製造者——春奈的嗓音。
原來如此,有麻煩的地方就會有春奈啊。
假如是這樣,那我非得設法處理——
畢竟這是我家食客引起的事件。身為一家之主的我不能放著不管。
被奇妙的使命感從背後推了一把,我撥開人群往前進。
唔耶。
喔哇。
唔呼。
都到年尾了,為什麼我非要受這種罪?
擠在客滿的電車裡是不是這種感覺?不對,考慮到周圍的人也會一起移動,這邊的狀況還比較頭痛。
我遭到猛推硬擠,被人群包夾得連骨頭都快散掉了。跑進洗衣機應該就是這種感受吧?儘管我努力想將身體往前塞,卻根本無法前進。
既然如此,只好使出殭屍之力。
「對不起~對不起~讓我過一下。對不起~」
當我或多或少有些強硬地突破人牆時,我忽然察覺到有個部分很奇怪。
沒有任何人用嫌惡的眼光看我。
我的行為嚴重違反禮節。明明我是硬闖進去的,卻連個咂舌聲都沒聽到。
所有人的眼睛,看起來好像都化為心形。
這是什麼狀況啊——
算啦,沒人抱怨正好。就讓我直接過去吧。
話說回來,也許是人口密度高的關係,感覺空氣有些稀薄。
終於向前移動的我,在調整呼吸之餘突破人牆,這才總算見到那張囂張的臉。
從名叫韋莉耶的魔法世界,來到這裡的魔裝少女「春奈」。目測身高為一四五公分。她是頭上有根呆毛為特徵的少女。
完全沒發育的幼兒體型。貓一般的大眼睛。囂張的嘴角。
假如不講話,可以說她只是個可愛的中學生。
大概是熱氣讓她覺得悶熱吧,儘管今天是除夕,春奈卻穿著小可愛,手裡還拿香蕉往桌上猛敲。
我想所謂的叫賣,指的並不是拿香蕉往桌上敲著賣東西的促銷手法(註:日本過去曾有專門叫賣香蕉的攤販,由攤販老闆用獨特的說唱技巧做推銷。這種叫賣方式在日文中稱為「バナナの叩き売り」,僅從字面上解讀,會變成「拿著香蕉邊敲邊賣」的意思)。
聚在社團攤位前面的人,已經密集到分不出哪裡是隊伍的前端。
「來吧來吧,剩下一百本!從五百圓開始喊價!」
砰砰砰……春奈用香蕉敲起長桌,翹來翹去的呆毛似乎很樂。配合春奈敲桌的時機,披著黑外套的男人們陸續舉手。
「一千!」「一千二!」
就是因為春奈在這裡搞喊價拍賣會,隊伍才會停下來塞成一團。
我瞥向旁邊,有個在讀同人志的男性。
那應該是春奈的同人志。
「萌啊——!」
他發出尖叫,臉上則浮現陶醉的神情。
我不清楚這是什麼原理,但所有人都在這邊停住腳步放聲喊萌。在春奈隔壁擺攤的社團成員,也神情陶醉地看著同人志。
再加上我一路說著「對不起」往前推進,千辛萬苦才來到春奈的社團攤位前。
走個區區幾十公尺的距離,已經讓我累垮了。
通勤尖峰時段也是這種調調?我會尊敬每天得這樣走兩趟的上班族。
眼前忽然有我出現,使得春奈愣住了。
由於疲累的關係,我垂著雙手向春奈開口,姿勢好比拳擊當中的無防備戰術。
「春奈……你……在……搞什麼?」
我氣都喘不過來。
「你在興奮什麼啊?」
春奈抿嘴露出自信的笑意。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因為和她說話時應該保持冷靜。
「回答我的問題啦。」
用呆毛當註冊商標的小不點女生,哼出兩聲鼻息說道:
「我在顧攤啊!步,你也要買了本子再走!」
「我不會買,還有你不要再把事情鬧得更大。」
「誰叫我——需要錢啊!」
「你賺了錢要用來做什麼?」
「當然是用在超優幸運男大賽上面啊!你要搞懂嘛!」
噢,我沒想到春奈所回答的用途,居然會難懂到這種地步。
她是說……超什麼大賽?
我猜春奈應該又想出了什麼奇怪的活動。雖然我很在意她用到「大賽」這字眼——
但她做的事情,有八成左右都讓人摸不著頭緒。
想了也沒用。
「總之,你快阻止這裡的騷動。」
「跨年煮麵(註:日本有在除夕夜吃面的習慣)我會來一頓豐盛的,你就好好期待吧!喵哈哈哈哈!」
看來,春奈並沒打算跟我多說。
傷腦筋。我只能嘆氣了。
總之就先找出騷動的原因,將問題打住吧。
這裡到底是出了什麼狀況?
我試著審視周圍。
「這……這是!怎麼會!居然有這種事——」
我發現有一個扮成新選組的男性,正把春奈的本子拿在手裡,還頻頻打著哆嗦。看他那副模樣——是娑羅室親衛隊啊。
他呼吸急促地翻著書頁,越翻越起勁。
接著——
「萌啊——!」
那個男的發出尖叫,昏倒了。
喂喂喂,他這樣不要緊吧?連護身動作都沒有,只顧著橫躺在地上打滾。
儘管我想開口叫那個人——
「呵呵呵呵呵……」
對方卻帶著滿面笑容一直在打滾,簡直像個嬰兒。
——他似乎不要緊。
仔細一看,出現相同癥狀的人有好幾個。
原來這就是人潮壅塞的理由。
這是怎麼搞的……受不了。
「應該是過於強大的萌力,讓他們被萌掛了吧。」
娑羅室親衛隊的其中一人發出吞咽聲。他手上也有春奈的本子。
到處都是在喊萌而失神的人,我看著那副情境,同時喃喃低語似地向他問道:
「你講的專門術語太多了點,我聽不懂。簡單的說究竟怎麼回——」
等我眼睛轉回來時,他同樣昏倒了。
看到這一幕,我最忠實的感想如下:
真是蠢斃啦。
我試著拿起一本樣書,翻了翻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