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人們不得不傷悲!因為愛!
我並不了解所謂的「愛」是什麼。
周圍那些人總會立刻問:「那要不要交往看看?」,但我不知道那樣有什麼意義。
想在一起的心情我懂,想一起玩的心情我也懂。
可是,保持在朋友的關係,那些事也能辦到吧?
衝過頭的「愛」——使人看不見周遭。
對於動畫角色的「愛」,也是一樣的。
一年即將結束。我是相川步。
除夕當天瀰漫著肅穆氣息。這是用嶄新心情迎接新年的重要日子,無論好事或壞事,全都可以和大型垃圾一起拋到身後。
這天,在黑漆漆的陰霾天色下,我身處於人潮中。
不管往前看往左看往右看往後看,都是人、人、人、人。
黑外套、黑羽絨夾克、黑連帽大衣。我身處於穿衣品味如此一致的人潮中。
雖然,我也是穿黑羽絨夾克。
這裡大概有多少人?肯定比全校集會的人還多,但要說這是提早一天的新年參拜——倒也不是那麼回事。
朝低氣溫所呼出的氣息是白色的,我目光哀怨地望著自己呼出的氣嘀咕著:
「現在幾點啦?」
「六點二十九分。」
回答我的,是在旁邊和我一樣呼出白氣的眼鏡男。
這傢伙叫「織戶」。姓織戶名某某。是個讓人根本沒意願記住他叫什麼名字的男人。
為了受女生歡迎,他把髮型抓成刺蝟頭,不過卻沒有人願意多看這個可憐的傢伙。由於他的個性只能用白目形容,而且也沒有任何讀者會期待,對他的穿著就不著墨了。
另外還有一個人。有個少女排在我後面。
她的名字叫做——呃,本名叫梅兒·舒特瓏,不過那是她身為吸血忍者的名字,光聽就知道那是個詭異的組織。通常她在人前報上的姓名是「吉田友紀」,但有鑒於她能在三秒內吃完整片西瓜,還不介意弄髒自己短髮的孩子氣性格,大家反而不叫她「友紀」,而叫她「友基」。
啊~好累。每次介紹這傢伙都讓我覺得很累。
不知是否因為友紀參加田徑隊的關係,最愛穿短褲的她,今天也是穿牛仔短褲搭絲襪。
儘管友紀上半身有穿束腰外套,我看了還是覺得冷。
——因為防寒功能被犧牲掉了,為了時尚感而犧牲。
「這裡人有夠多耶!我現在就已經開始期待了!」
興奮地找我講話的友紀正在原地踏步,也許她是想暖暖身子。面對她,我以一副宛如冬日寒空的冷冷表情,呼出白茫茫的嘆息。
「你一大清早就真有精神。現在幾點啦?」
「六點半吧。」刺蝟頭男生扶起眼鏡。
「偶爾像這樣排個隊有什麼關係嘛!」
友紀活力充沛得像只小狗。她是田徑隊的,因此即使體育課要跑冬季地獄馬拉松,這個好動的女生也會表示熱烈歡迎。
我是萬年海鷗社的懶惰蟲兼殭屍,不擅長跑步,也不喜歡冷天氣。
對於這傢伙的意見,我自然無法贊同。
「就是啊,相川。不是你自己說想來ike的嗎?」
沒錯,這裡可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同人志販售會場,人稱「ic Market」。
位於隊伍前方的,是一棟彷彿將兩塊倒三角形物體並排的詭異建築物。
直到上禮拜,我還在幫胸部……不對,我都在一位名叫妮妮的女性家裡,幫忙她繪製同人志。
我想看到正式變成一本刊物在販賣的光景。
當我朝目前在旁邊冷到眼鏡起霧的混帳織戶,說完這個想法以後,他嘴裡就冒出了「剛好我也要去,不如一起去怎樣?」這種話。
事到如今我還是搞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要這樣回答:「既然有這種機會,那就一起去吧——」
換成半年前的我鐵定不會理他。為何會變成這樣?
我在這個替今年最後做點綴的除夕,出現了嚴重的失算。
「話說回來,為什麼連友紀也在啊?真受不了,你以為現在幾點?」
友紀是健康型戶外活動派少女。我記得,她房間里似乎湊齊了各式各樣的體育用具。
我實在不認為,她會想參加這種只能物色動畫周邊商品以及書籍的活動。
「我在這裡不好嗎?」
她微噘起嘴,擺出生悶氣的臉,感覺那也是少年才會有的表情。
我沒理會低語著「六點半了」的織戶。
「沒有啦沒有啦,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我覺得像你這種最喜歡運動,又知道卡巴迪、法式滾球、健球、手綿球規則的女生,並不會來這個地方。」
「噢噢,相川!你知道手棉球啊?回去以後我們來玩!玩德式手毽球也可以!之前都沒人肯陪我玩耶~我超高興的!」
「……原來你有那些道具啊。」
「手棉球……那是什麼運動啦?」
織戶跟不上話題,為了打發時間,他從附滾輪貌似行李箱的行囊里,拿出一本頗厚的書。
「簡單的說呢,手棉球就是把排球和撞球合在一起的——」
「把話題岔開是我不對。我的意思是說,這種地方不是像你這種愛運動的少女該來的吧?要怎麼說呢,因為這裡——」
「因為這裡是阿宅聚集的場所?」
友紀投直球似地,把我含混帶過的那句話直接講出來了。雖然我覺得不要講太白會比較好——但我並沒有歧視阿宅這個字眼。不過該怎麼說呢?我有點不想承認自己是阿宅。
……算啦,不重要。
「對啊。你和我們兩個不一樣,並不算阿宅吧?」
「你說什麼啊,相川!我們吸血忍——」
呆瓜友紀差點把定位成秘密組織的「吸血忍者」說出口,只好一度閉上嘴,刻意咳了幾聲含混帶過後才把話說下去:
「在我的故鄉,有八成的人都是阿宅耶。敢瞧不起阿宅,即使是相川我也不會原諒!就連我也是阿宅啊!」
不知道為什麼,周圍朝著高舉雙手宣言的友紀掀起一片掌聲,我則低下頭向旁人賠罪:
「不好意思,吵到各位了。」
「友紀,你聲音太大啦——這麼說來確實沒錯耶,感覺連個性嚴謹的娑羅室也是阿宅。」
「而且我的上司一樣是阿宅!像首領的女兒都會當網路偶像了,她今天大概也會來這裡做cosplay吧。」
友紀是從位於日本某地的忍者鄉里來到都市的。那裡的人佔八成是阿宅,難道這代表——在吸血忍者的故鄉,有很多人在能獨當一面之前都是當家裡蹲?不對,應該說他們都跟忍者一樣,生活過得深居簡出吧?
「再……再說呢……」之前一直大呼小叫的友紀,突然態度軟化地低聲嘀咕起來。
「嗯?」
「就算和我的興趣不合,呃,那個……因為我……想跟相川一起玩,所以不管是怎麼樣的地方……我……我都願意去喔。」
「你偶爾會講出讓人很害羞的話耶。」
「吵死了!我只是覺得不好意思,才會在煩惱要不要說的時候不小心說溜嘴啦!」
對於情緒變來變去的友紀,我忍不住感到有點可愛。
我搖起頭,彷彿要否認自己那樣的想法,並試著將目光轉向織戶。
他正飛快地翻閱著那本光看就覺得很有份量的厚書。
「你在看什麼?」
「這是目錄啦,目錄。怎麼樣,相川,這本你沒有嗎?」
「你說目錄……是什麼的目錄?真受不了,你以為現在幾點啊?」
「當然是ike的目錄啦,你白痴啊?現在是六點三十一分。」
原來目錄這麼厚啊。
我佩服似地望著那本目錄,而友紀用「咚咚咚咚…」的略快節奏拍著我的肩膀。
「欸,相川——」
「怎樣?」在我打算這樣回話前,友紀望向遠處又開始嘀咕著:
「我覺得有人在看我們。」
我們鬧得這麼誇張,當然會被別人看吧。畢竟光看外表,友紀只是個滿可愛的女生。
只不過,不知為什麼,我變得有點介意。
好啦,水壩要是潰堤會有什麼後果?
答案很簡單。水會像山洪爆發般傾泄而出。
我們一直在靠閑聊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