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和琪露露一起進行早晨的訓練,早起的疾風這一天又在小廣場偶然遇到了訓練中的畢雅。
喀鏘……喀鏘……
「九千八百九十九……九千九百……」
畢雅面對擺在草地上的枕頭狀鋼材,用長槍進行敲擊的鍛煉。
說到長槍就給人一種以突刺為主的印象,但實際上,其攻擊主力應該是將支撐了較長攻擊距離的「槍柄」像棒術一樣使用,進行「敲打」和「揮舞」的攻擊。
喀鏘……喀鏘……
「九千九百零一……九千九百零二。」
聽著連一秒的偏差也沒有而正確迴響的音色,疾風持續等待著她接下來約百次的敲擊結束。
最後——
「一萬……嗯?原來是你啊。」
畢雅結束鍛煉後放鬆集中的精神,這才終於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疾風。
「拜託你,說這句話之前先把衣服穿上吧。」
疾風一邊用手遮住雙眼,一邊催促半裸的畢雅穿上衣服。
等到她擦乾汗水並結束更衣,疾風才重新向她搭話。
「你剛才用長槍敲的鋼材是秘銀嗎?那個光澤很眼熟。」
「是啊。我以前是打造景用的石頭,但最後全都裂開了。打壞五六個石頭後被老師罵,不過也相對地拿到了這個。」
秘銀有著遠遠超越鋼鐵的硬度。那位老師應該是覺得這樣可以耐得住畢雅的鍛煉,才當作練習敲擊的替代品交給她吧。又或許是被她每天鍛煉身體的毅方打動,才當作是給她的一個小禮物也說不定。
(她嚴以律己的態度應該就是受到其他學生和老師們愛戴的原因吧。老實說,我也不討厭。)
雖說她是總有一天要戰鬥並打倒的目標,但對畢雅這個人,疾風完全沒有懷抱任何一絲的負面情感。
所以……也許正是因為如此,疾風才會有一件非常掛心的事。
「欸,畢雅。」
「省略稱謂嗎?算了,無所謂。什麼事?」
畢雅看起來沒有特別不悅,反過來問疾風。
於是疾風也不客氣地問了:
「你為什麼要總是這麼拘束?」
「——」
畢雅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好像想要確認疾風的真意一般緊緊盯著他。
疾風用搔頭代替轉移目光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然後再度開口:
「我是看了之前的比賽才覺得在意的。你跌倒的時候,沒有抓住莉莉對你伸出的手,為什麼?」
「……沒有什麼複雜的意思。只是因為我可以自己站起來。」
「我想也是,但真的只是這樣嗎?」
跌倒的時候的確是可以自己站起來。可是應該也沒有理由不去抓別人伸出的手才對。雖然也沒有理由非抓不可……但或許她有什麼不抓的理由。
「真是令人不解。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一開始就說了吧。你為什麼要總是這麼拘束?」
兜了個圈子,最後又回到了同樣的問題上。
「跟我家的雪莉不一樣,你不是學院第一的風雲人物嗎?但我卻覺得你有種奇妙的『孤獨感』。」
「所以呢?難不成你是因為同情孤單一人的我,才特地來安慰的嗎?」
「不是這樣的。今天我會遇到你單純是偶然。然後因為湊巧遇到,才會問你我覺得在意的事而已啦。如果你不想再多說,可以不要理我直接回去。」
疾風說完便讓路給畢雅,但她卻沒有踏出飪何一步,一直站在他的正前方。
「……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為什麼這麼在意我的事?」
說完,畢雅用試探的眼神窺視著疾風的臉。
(在意的理由啊……)
他心裡畢竟只停留在「在意」的程度,並沒有什麼複雜的理由。
單純只是因為畢雅的舉動讓他想起了某個少女。
「你一個人努力的樣子,讓我莫名覺得跟以前的雪莉很像。」
雖說是以前,指的也只是疾風和雪莉相遇當初的事,所以實際上也不到半年。
「……我也有試著挑戰過揮刀一萬次。」
疾風一邊輕輕舉起內有鐵芯的木刀,一邊稍微改變了話題。
「還數不到一半的次數就抬不起手臂了。畢竟我本來也只有揮三千次左右,突然要增加到三倍以上的話,平常的肉體就無法負荷了。」
鍛煉身體這種事真的要靠每天不斷地累積。
揮舞一萬次木刀用嘴巴說很簡單,但想要實行的話就必須要累積相當多的次數。畢雅就有成功做到這一點。
疾風認為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也很值得尊敬。
不過——
「雖然雪莉也是個很堅強的女人,但我知道她有些地方很讓人不放心。某些特質和她相同的畢雅一個人這麼努力真的沒問題嗎……說不定是我多管閑事,但說白了就是我很擔心你。」
「……!」
聽了疾風的發言,畢雅露出非常出其不意的表情。
(唉,她會有這種反應也沒辦法。)
聽到交情還算不上熟人的對象說出「我很擔心你」這種話,聽者只會感到困惑罷了。
雖然心裡很清楚……果然,是因為她讓我聯想到雪莉的關係嗎?忍不住就感到在意,進而脫口而出了。
疾風對自己的發言開始有些後悔,但這時畢雅突然開口說道:
「你……叫作疾風·御劍是吧。」
「?對啊。」
「我也很在意你,所以調查了一下。」
(在意我?)
為什麼在意我呢?疾風感覺到與剛才的畢雅相同的疑問,但現在還是暫時為了聽她說話而豎起耳朵。
「聽說你好像是因為雪莉·夏洛蘭哈洛特獨斷獨行的召喚儀式,偶然被召喚到這個學院的男人。在那之後也因為學院長的判斷,以契約獸的身分在這裡生活。」
「你說得沒錯,怎麼了嗎?」
「……」
畢雅沒有馬上回答,不發一語地在附近的長椅坐下,輕輕拍著身旁的座位示意疾風。好像是要叫他坐下。
疾風順從她的意思,在她身旁彎腰坐下。
「……?你那是……」
畢雅這時突然將目光停留在疾風「雙手上」拿著的東西,露出疑惑的表情。
「這個嗎?因為最近有必要用這東西來訓練。」
「……算了。」
可是,因為話才說到一半,所以畢雅沒有深入追究這件事,略過了這個話題。
「咳哼。」
她乾咳了一聲,重新開殷話題:
「聽說你沒有過去的記憶,是真的嗎?」
「是真的喔。」
「不知道自己來自何處是什麼感覺?」
因為她提出這麼一個唐突的問題,讓疾風一下子不知所措。
但是,身為發問者的畢雅對他投以比想像中更認真的眼神,所以疾風也沒有矇混過去,照實回答:
「……是啊,有時候也會感到不安。畢竟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疾風到底是契約獸還是人類,亦或是其他的某種東西……這件事到現在依然沒有一個結論,疾風自己也還想不起來。
雖然他絕對沒有刻意逃避現實的意思,但事實是多虧了被雪莉召喚出來之後,眼前出現了許多該做的事,疾風才得以不被這份不安的情緒壓垮。
「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只有我不說的確很不公平呢。」
雖然這麼說,畢雅還是表現出猶豫是否該馬上回答的模樣。
疾風覺得她從剛才開始就常常是這種態度……或許這真的是非常難說出口的一件事。
「……我其實是雷西斯家的養女。」
「嗯。」
「……」
「……?」
「……你的反應真小。」
「?不,你是養女,然後呢?」
疾風不了解畢雅究竟想說什麼,感到有些疑惑。
另一方面,可能是因為他的態度和想像中有落差,畢雅也露出啞口無言的表情。
「雖然我聽說你沒什麼常識,但沒想到這麼嚴重。」
「抱歉喔。」
「……對貴族來說,血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