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番外篇2——擦身而過的他們

1

尤英•班傑明是一個青年學者。

他主要研究大陸史,另外對祈禱契約也有很深的造詣。由於從小就沉浸在書籍史料之中,他常戴著可以輔助視力的眼鏡,可能是戴的時間太長了,現在眼鏡已成為表現他聰明才智的註冊商標。

但是——一旦代表知性的眼鏡蒙上塵埃,別說是展現他的智慧了,甚至讓他看起來更悲慘。

「唉,真是傷腦筋啊!」

尤英抱著膝蓋深深嘆氣。

他用臟污的眼鏡鍥而不捨地確認了好幾次——還是沒有改變。

無論是腳邊冷得像冰的石板地,還是左右石壁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或是眼前不動如山的鐵柵欄,甚至是不知何人從鐵柵欄另一邊傳來的求助呻吟聲。

除了確定這裡是陰暗潮濕的牢房一角,一切都沒有改變。

「真是傷腦筋。這個,你怎麼想呢?」

尤英詢問比自己先到這裡的客人。

「…….」

在牢房角落殘存的黑暗裡——仔立著一個彷彿融入那裡的黑髮少女。

她的臉上毫無表情,像石頭般一動也不動。

「我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非得被關進來這種地方不可?」

「……」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的?」

「……」

「被關在這種地方,我想你一定很害怕吧?請放心,這裡的環境比起火山洞窟內實在好太多了。」

「…….」

「對了,你餓不餓啊?」

「……」

「……啊,唉——……會不會有人來救我們啊?」

尤英在之前就一直很有耐心地跟她搭話,但對方半點反應都沒有。他有些灰心,甚至開始懷疑這個少女會不會只是自己的幻覺。

因此……

「會。」

當他突然聽到回答時,差點嚇得跳起來。

「既、既然你會說話,一開始也回答一下吧?」

「有人,會來。」

少女依舊自顧自地說著。

「所以,等。」

「……你有認識的人在外面?」

「有。」

她點點頭,表情第一次出現變化。

「那是,我的,玩具。所以,一定,會來。」

那有如情婦般妖艷的笑容,與她稚嫩的容貌極不相襯。

2

希爾妲•柯文迪許,出身同盟列國的前奴隸戰土。

因著故鄉的陋習,她被刻上奴隸的印記,灌輸了戰士的技巧,被迫進行暗殺這種骯髒的任務——過著隸屬他人、唯命是從的日子。

現在的她屬於獨立交易都市自衛騎士團,與瑟希莉•坎貝爾的相遇讓她獲得了第二個人生,但諷刺的是,她那在滿布鮮血的過去中培養出來的強大身體機能,卻讓她在之後的自衛騎士團的工作及帝政同盟國的決戰中大展身手。

但是,最近的希爾妲卻忘記了。她任職一個能驕傲宣告他人的工作,開始能不懷任何惡意或企圖地和獨立交易都市的人們往來,也了解戰鬥不是為了奪取而是為了守護。之前參與霍爾凡尼爾之戰更讓她感受到自己為拯救大陸盡了一分心力——這所有的事情都太美好了,讓她一不小心就忘記了。

忘記她的雙手沾滿鮮血這件事。

——只要回到這裡就會想起。

希爾妲踏上故鄉的土地,在同伴們未察覺時深深嘆了一口氣。

眼前延伸的城鎮到處是如鬼城般形同廢墟的房屋,人們低頭沉默地擦身而過,全體充斥著疲倦、臟污和消極的氣氛。

霍爾凡尼爾已再次被封印,同盟列國與帝國的盟約也解除了。即使發生了足以留存大陸歷史的重大事件,自己的故鄉依然沒有改變。所有一切仍像她記憶中一樣,讓她即使不願意仍憶起自己作為奴隸被虐待的過去。

她原本已經做好準備——

當有人委託她去探查同盟列國的情況時,她覺得自己一定無法保持平靜。那些在奴隸時代根植在她身上、難以忘卻的卑微會再次死灰復燃,讓她害怕得腿軟、無法動彈……應該是這樣才對。

但她現在卻沒心思煩惱那些,希爾妲回頭看向同行的人。

首先是——軍國派來委託她的三名使者。

銀色短髮配上褐色肌膚,身形嬌小卻體格結實的女軍人多莉斯。

鮮明的紅髮,莫名顯得誘人的紅唇,充滿女性魅力的瑪歌持。

瀏海平齊,留著娃娃頭又有著娃娃臉的老好人佩妮洛普。

再來是——明明沒有叫她卻自行從獨立交易都市跟來的同事——哈澤爾•金伯莉,芳齡十五,是三人當中年紀最小但個子最高的少女騎士。

由於此次的任務是暗中查探狀況,每名成員都是一身簡樸的旅人裝扮,要是她們都穿著平時的服裝——不是軍裝,就是圍裙女僕裝,再來就是自衛騎士團制服,那肯定會非常醒目。

即使如此,她們仍顯得與周遭格格不入。除了將穿甲短劍藏在衣服里的希爾妲,其他人全都在腰間——也就是旁人也看得到的位置,別著劍身短巧的直劍。一群佩劍的女旅者,怎麼看都引人注目。

更何況,就算不論服裝的問題,她們的氣質就和這座城鎮的人大不相同。只要環顧街道,就會發現每個人都目光混濁、死氣沉沉。黑髮黑眼的希爾妲連旅行服裝都愛好暗色系,但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故鄉的人們看起來竟比她背負著更沉重的陰影。

——算了,再醒目也不會有人來打擾她們吧!

避免和他人牽扯以避開麻煩——是這個國家的人從小就會的處世之道,希爾妲對故鄉的這一面感到說不出來的難受,不禁有些沮喪。

就在這時——

多莉斯雙手環在後腦勺,口氣不耐煩地說:

「現在要怎樣啊?希爾妲隊長。」

「……隊長?」

「你不是隊長嗎?你是咱們的頭兒啊。」

就是啊!就是啊!瑪歌特和佩妮洛普也異口同聲地說。

「潔諾比陛下吩咐我們要乖乖聽你的命令,隊長。」

「應該以最熟悉地理環境的人的判斷為優先,隊長。」

聽著三人的發言,希爾妲忍不住皺起眉頭。

自己和瑪歌特、佩妮洛普是透過此次委託才初次見面,而多莉斯和她曾在之前的決戰中並肩作戰,或許是她有點小人之心……她總覺得三人看似信賴她,實際上卻是在戲弄她。

「沒問題的,我也相信希爾妲隊長。」

「連你也要插上一腳嗎?」

希爾妲無力地回應毫無緊張感的哈澤爾。

——這些傢伙真是的。

明明軍國只對她個人提出委託,卻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同事非要跟來,說都說不聽。希爾妲拒絕了好幾次,哈澤爾仍不放棄,最後甚至直接找團長談判,硬是請了休假跟到這裡來。

『我之前就一直很想看看希爾妲的故鄉。』

本人是這麼說的——但事實為何誰又知道。

之前的決戰結束後,更精確一點是跟聖劍『亞里亞』分別之後,哈澤爾似乎就有些沒精神。像是為了排解那樣的心情,她比以前更常跟在自己後面。說實話,希爾妲有點頭痛,她只是哈澤爾的朋友而不是她的保護者。

——全是一堆讓人頭痛的事。

害她連沉浸在感傷里的時間都沒有。

「隊長,我口渴了。」

「隊長,站太久我腳酸了。」

「隊長,你肚子餓了嗎?」

「隊長,我想去大街那邊看看。」

「知道了」:都給我閉嘴!總之現在先別管自己的事!」

最讓她頭痛的是另一名同行者。

不知何時突然消失的那個眼鏡男。

「我會告訴你們可能的地點,先把尤英•班傑明找出來!」

荷列休•迪斯雷利總像個無根浮萍般到處漂泊。

他原本是出身同盟列國的僧侶,因為一場虐殺事件而被剝奪了僧侶的資格,在他被問罪並等待死刑時,因其強大的身體能力受到注意,被召募至帝政同盟國的戰士團。在之前的那場決戰中,他作為魔劍的使用者,與獨立交易都市及軍國的聯合軍隊相互對戰。

但是,事實上荷列休在決戰的中盤就已放棄戰鬥,在見證霍爾凡尼爾被再次封印之後,他悄悄避開眾人離開戰場,在大陸漫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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